少林寺又一種弟子,叫俗家。俗家弟子裏有一種,叫女子。
馮永心提著不多的行李,獨自坐在大巴車上,前往少林寺武僧團。
十五歲的她有著超出年齡的獨立性,就連這次到武僧團上學父親也沒有陪她。在父親眼裏隻有他的實驗室,而她隻需要努力完成父親交給她的任務就可以了。
她沒有母親,也失去了十五歲之前的所有記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躺在實驗室的試驗台上,視線裏隻有一個滿臉絡腮胡,驚喜萬分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父親馮龍。而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於是,在她的世界裏隻有父親,和父親那座設備先進的實驗室。
她不記得十五歲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的,有沒有朋友,有沒有母親的關懷。她隻知道父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在她的潛意識裏被灌輸進一個信條,就是對父親的絕對忠誠。
她最為好奇的就是自己在十五歲以前的生活,但她從來不敢問每天都是一臉嚴肅的父親。直到有一次,父親似乎為研究出什麼新的成果而無比高興,甚至去理發店刮掉了從不曾打理的一臉亂糟糟的胡子,修剪了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還帶她去了漂亮的西餐廳吃飯,她才謹慎的看著滿臉笑意,臉色因喝了紅酒而顯得紅光滿麵的父親,“爸爸,您能不能給我講講我十五歲之前,咱們的生活?”
父親的笑容頓時消失在臉上,握著紅酒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在馮永心以為他會發怒時,他卻咬著牙認真嚴肅的說:“以後不要再問這個問題。”
她有些後悔自己過於莽撞,沒有耐心的等到最佳的時機。就此也失去了再提起這件事的機會,也許母親正是在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離開的,所以提起以前的事就會觸動父親的傷心事吧?
她如此猜測著,把這份好奇壓在了心底,成為她單調的生活裏最渴望的秘密。
原以為,這件事會成為她生命裏永遠都解不開的謎題,當那天,父親主動跟她提起這件事時,一項內斂克製的她興奮的連指尖都在顫抖。
“你不是想知道過去十五年的生活麼?”
馮永心緊咬著牙關才沒有讓自己激動的叫出來,但嘴角卻怎麼都克製不住的揚起,點了點頭,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
“你去少林寺武僧團,找到一個叫李浩的男孩兒,拿回他父親留給他的東西,我就告訴你。”
笑容僵在她的嘴角。
當一個人十分了解你的脾性,又恰好掌握你最想知道的秘密時,掌握主動權跟你談條件,將無往而不利。
馮永心看著車窗外迅速倒退的樹木和一錯而過的汽車,腦中出現的卻是李浩的樣子。她從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李浩,卻可以在腦中清楚地描繪出他的相貌。這是件奇怪的事情,或許這次上學經曆會很有趣吧。她閉上眼睛靠在大巴舒適的座椅裏,嘴角卻勾勒出一抹冷笑。
少林寺武僧團是一個專門招收喜歡學習武術的俗家弟子的學校,當然這裏男生女生都有,這些學生小到五六歲,大到一二十。學習的內容包括傳統武術,散打,跆拳道,拳擊和文化課,文化課必修,武術課程由個人興趣和特長自由選擇。
“喂,小姑娘,武僧團到了,該下車了。”售票員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此時正拿著夾票板輕輕晃她。
並沒有睡著的馮永心立即睜開眼睛,側了側肩膀避開她的手。
售票員尷尬的笑笑,“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到站了,該下車了。”
馮永心看了看車窗外弘大的校門,起身下車到車後去取自己個頭兒不大的行李箱。
聽覺分外敏銳的她即便站在車後,卻也清晰的聽到了車上人在議論,“這麼小的一個小姑娘,家裏人怎麼放心她一個人來上學?”
“對呀,還是來武校上學,也不說送送孩子……”
“我可聽說這武僧團的學費是很貴的,來這裏上學的都是家裏很有錢,孩子皮,管不住才給送來的。一個小姑娘別讓給欺負了……”
她冷笑著接過售票員遞給她的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進那個氣勢雄渾瀟灑肆意的提有“少林寺武僧團學習基地”字樣的白色大門。
入校生接待處的接待人員見她是一個人來,竟不肯讓她入校,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她,“一個小女孩兒出來學武術,竟然沒有家人送你,你該不會是和家人鬧了矛盾自己偷跑出來的吧?”
她無奈的翻著白眼,卻不屑與多解釋,直接扔出二十萬現金,“幫我辦入學手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