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香港,我來了(1 / 3)

我們30後的這代人,青春一早就無私地獻給了黨和社會主義的祖國了,80年代的改革開放帶來了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新氣象,國門漸開,由於太太是歸國華僑,在那時就有了申請出境的理由和機會,想想自己一輩子,年近五十,長此下去雖說不至於沒飯吃,但庸庸碌碌地老是重複自己,看不到有什麼重大的轉機變化,總是心有不甘。 時不我與,能有挑戰自己、證實自我社會價值的機會,我是不會放過的,這是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得抓緊我人生道路的最後一擊。

1985年底,好不容易申請了七年的赴港通行證終於批下來了,在香港已住了兩年的太太帥元紀特地飛回北京打點了幾天,因為沒有了大鍋飯,手停口就停,而且放不下那裏的學生,交代了些細節和過關須知後就匆匆地回香港去了。

臨走前完成了早就答應北京電視台田歌的一個訪談節目《一曲難忘》。

在這個節目裏,我簡單地闡述了音樂語言如節奏、旋律、和聲等的概念,1985年,北京電視台田歌的訪談節目《一曲難忘》再通過當時頗為流行的美國電影《愛情故事》的主題歌結合起來談,這是我作為一個音樂工作者一貫堅持音樂普及教育工作中的一環。節目還沒播出我已啟程,沒能親眼看到播出,連個錄像帶都沒有,實為憾事,不過從反饋回來的消息聽到好像反應還不錯,還重播了多次,算是離開大陸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1986年1月,告別了至親好友,帶著重返故地和再次團聚的喜悅從北京南下到了深圳,那時羅湖邊境的建設還是比較簡陋的,雖說每天批準出境的人有一定的限製,但隻有這一條通道,還是人頭洶湧十分擁擠。出了海關,走過羅湖橋,手持著港澳通行證,來到了香港移民局。

關卡大廳裏擠滿著大批形形色色的新移民,不同的衣著,不同的社會層次,不同的麵部表情——興奮、彷徨、疲憊、漠然,喧嚷著不同地方的方言。經過好幾個小時的等候終於輪到了我,一個身穿筆挺製服麵容嚴峻的移民官接待了我。當我交上了填寫好的表格,回答了那些例行的問題後,他把我表格裏的英文姓氏的“Hu”改為“Wu”。1937年,我在香港出生時登記姓氏“胡”的英文寫法就已經是“Hu”了,我當然表示不能改,他官氣十足地瞪了我一眼說:“‘胡’在粵語中的發音就是‘Wu’,不得有異議!”再也不聽我的任何解釋。幾十年來逆來順受的習慣令我再次在英國殖民地官員前體會到“人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這句話的深意!我又能怎麼辦?總不見得為了這件事的不服氣甩頭走回去吧?過後我才知道,“胡”的英文拚音在香港不僅可以是“Hu”,還可以是“Wo”、“Woo”等,看來就為這位移民官的一時興起,搞得我和我全家及整個家族的姓氏都不同了,在國外和家人出去旅遊過關自報家門時,曾多次要在洋人奇異的眼光下費盡口舌去解釋這一因由。

出了香港移民局,滿肚子窩火,筋疲力盡,又累又餓,在羅湖火車站前會合了來接我的太太,登上了火車,一陣久違的香味飄過。在記憶的深處,朦朦朧朧地,回想起幼時母親經常給我買的至愛小食——炸雞腿,在饑餓感和這香味的情意結下,我顧不得形象地問老婆要了港幣,從小販手裏拿過了雞腿就咬將下去,後悔了!很多美好的印象還是讓它保留在心中會更好,一旦麵對了,往往因為和心中的想象有太大的差距而感到失望,虧得這還隻是小事一樁,沒構成什麼太大的遺憾。

車到了九龍塘轉乘地鐵,車站車廂都清潔整齊,雖說人很擁擠,但秩序井然,不得不佩服香港的高效率以及處處為乘客方便著想的心思,我想這就是資本主義的優越性吧!我們在九龍旺角車站下了車,由老婆帶路,我終於走進了家,她在一年前租下的西洋菜南街好望角大廈二十層的一個房間,房東是著名畫家徐悲鴻的孫子小陽,他們一家三口住著另一間,客廳飯廳廚房合用,徐悲鴻的長子徐伯陽兄夫婦和他的小兒子小君就住在樓下,我們兩家互相照應,親如家人,幾十年來直到現在還一直保持著深厚的友情。

第二天開始,老婆讓我熟悉熟悉環境好好歇兩天,扔給我兩張紅色的百元港幣叫我在附近逛逛,就匆匆忙忙教鋼琴養家糊口去了。九龍旺角是個紅燈區,治安不是太好,時有打劫發生,如果打劫的搶不到錢,就會捅你一刀見見紅圖個“吉利”,所以這兩張紅色的錢就是為保命用的!當然兩百塊錢在當時除了大件的東西買不了外,還是可以買不少東西的。下樓就是彌敦道、女人街,油麻地、佐敦道也就在鄰近,這是九龍最熱鬧繁華的地區。商店、食肆、各種娛樂場所(正經的和黃色的)、廟宇和教堂……我最感興趣的電器影音器材店裏都是些新奇時髦的東西,看得我眼睛都不夠使了,百貨公司的貨品更是數不勝數琳琅滿目,相比當時國內物資貧乏的狀況,想起臨走前有同事問我香港的供應好不好這個問題,真令人哭笑不得。暈暈乎乎地轉悠了半天,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不敢走遠,怕迷了路給人添麻煩,買了本地圖好回家仔細研究,捎帶在街市買了點菜,回家洗衣做飯當宅男!晚上讓辛苦了一天的老婆回家也可以有碗現成的熱飯吃,我沒閑待著,為這家盡份力也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