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隱入雲海後,晚霞映紅半邊天。暮色初降,路旁大廈上霓虹燈開始變幻交織出迷人的璀璨景色,所有店鋪商場隨之關門,宣布白天世界結束,取而代之是一個紙醉金迷的樂園。
酒吧、俱樂部在這時,吞噬掉街上所有行人。人們撕碎偽裝外衣,露出最為原始的本性,在五彩斑斕的舞池中瘋狂扭動白天著束縛靈魂的身體。
大批和諧社會持證上崗的各界婦女,護士、服務員等,當然年輕學生妹居多,其中也不乏兼職女公務員。這個時候,她們披著華麗外衣款款而來,有了她們加入,這座城市另一個世界具有隱藏的價值便被發揮到了極致。當然,她們最昂貴的單筆消費價格,在一些發展中國家,普通人一輩子也不能賺取這麼多。
我手中提著一個酒瓶,不斷往嘴裏灌著嗆喉的烈酒。瓶蓋早已不知遺落何處,醉眼薰薰東倒西歪,走在這條最繁華的商業大街。這裏每一間店鋪,都有著它悠久的曆史和文化,將這條街道點綴得舉世聞名。
左手腕上這塊價值不菲的勞力士金表,指針正分別指向兩個數字,顯示18:20,由於今天星期日,貫穿整片銀座1丁目至8丁目的中央通早早執行交通管製,我才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在人海中橫衝直撞,就算我故意碰撞到一些穿著時尚的妙齡女子,順手揩油,也沒人會因為我的不禮貌而拉著我強行指責,我的一身昂貴打扮和半醉半醒頹廢貴族形象,加上在這個人員等級製度森嚴的國度裏,足能迷住這些尚未深汲人世的少女們,她們隻是低聲嘀咕幾句,將我當成一個借助酒精來釋放平時工作壓力的社會上層高等級人士。矜持一些的會麵帶桃花,含羞而去。甚者直接香軟入懷,任君采拮。她們在日本這種特殊文化背景下,更懂得什麼叫適者生存。
從某一方麵講,我很喜歡這座城市,也很感謝這座城市裏的人們,他們生下這麼多水滑嬌嫩的女兒,投入到這盡是喧囂的繁華都市,給這些死板的鋼鐵水泥帶來無限另類生機,她們宛如黑暗中的精靈,為迷途的羔羊們心靈導航。每一次的高級酒店房間裏,我都會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摧殘掉一朵風華正茂的柔嫩玫瑰,相反她們的軟骨、溫柔,她們的善解人意,更是刺激我的天堂。事後我們摟抱著溶入人海,作為回饋,在我眼中一件十分廉價的禮物,她們就歡呼雀躍了,千恩萬謝地揮手告別。我不會留下她們的電話,相遇相知何必相識,那些癡情少女的懵懂芳心我負責不起。
這裏生活的人,工作與不工作時完全兩種情緒,工作時的嚴謹與不工作時的閑暇,截然相反。銀座的繁榮有其特定的文化背景和特征,“銀座”一詞本身,也不再僅僅作為地名而存在,更具有一種深層的、非日本人難以理解的文化內涵,它是高級、名牌、流行、品味、信用、貨真價實、憧憬、時尚的代名詞,所以每年都會吸引無數外國人來遊玩購物。在這座城市生活久了,人會慢慢變得慵懶起來,我承認來到這裏兩年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為放鬆,最為愜意的一段日子。雖然有時也會很想時光就這麼一直停留下去,但這並不是我的人生,我對這裏來說,隻是一個心願未了的過客。這裏也不會永遠屬於我,這種安逸生活會將我的意誌消磨殆盡。
我在他人眼中十足醉貓一個,這些隻不過是欺騙他人的一種表麵現象罷了。我之所以在這裏,不是來旅遊,也不是來定居,我隻是在尋找一名從地獄中踩著萬千骷髏爬出的魔鬼,我不是什麼頭頂光環的正義使者,隻是想殺掉這名魔鬼的另一名魔鬼。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在象征著日本自然、曆史、現代之一,與富士山、京都齊名的銀座一呆就是整整兩年,兩年的時間對於在我身下嬌呼迎合的少女們來說,根本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但對於我,這簡直就是用時間在燃燒著生命,另我痛苦不堪。卻又無計可施,就像一個等著縫補衣服的老太太,老眼暈花之下穿不了線頭又找不到他人幫助,心越急越亂。
我今天並沒有街頭獵、豔的興致,與往常一樣,從1丁目到8丁目,所有娛樂場所都留下了我片刻身影。失望無限循環,那個另我寢食難安的家夥如同人間消失了般,我知道他的不安份,但是倦鳥終需歸巢,所以我能願采取這種最原始、看似愚蠢的守株待兔辦法,也不肯去滿世界追著他跑,至少我知道他是出沒在這個城市的魔鬼,也是一個閑下來就花天酒地燒日元的人。不過,像我們這種人,錢不燒,又怎麼花得完。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在這裏遇到他,那個時候,就是上帝打開大門,抉擇我們誰去誰留的時候。
上帝負責收留他那忠實奴仆迷失的靈魂,而死亡名單上的空列之處,則是由人類相互來替對方譜寫。
短短一公裏的銀座大道,二十四家各類俱樂部會所,我遊蕩了三個小時,失望、沮喪無時不像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布在我的心頭。
隻能借用酒吧的酒來麻醉內心落漠,再借用她們的身體來宣泄體內的恐慌。大把大把的日元撒去後,隻是換來一片暫時安撫罪惡靈魂歸靠的平靜港灣。
我不知道哪天,這種生活就會像是黑白電影中沒有對接好的膠片,演著演著就戛然而止。我無聊數著路旁的燈柱,雙手插在褲袋,一路沿著晴海通回到4丁目和5丁目之間十字路口,這個銀座最為繁華的中心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