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退開,是的,下樓去吧,在周圍保持警戒!”他聽到布萊克說道,卻怎樣都邁不動步子,他的頭腦是清醒的,卻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他瞪大眼睛,想要大喊大叫,卻隻發出“嗬嗬”的喘氣聲。
“別緊張。”布萊克說道,拍了拍他的胸口,將一枚小小的徽章係在他的衣服上,就像大夢初醒一樣,他猛然喊出聲來,伴隨著一陣冷汗濕透了長袍。一切感覺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他猛然發現自己又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
“這是怎麼了?”博羅喊道。
“抓緊時間,你快看,能看到什麼嗎?”布萊克握住他的手,鼓勵似的說道。
博羅抬起頭來,再一次看向女咒術師的方向,是的,的確有什麼東西……模模糊糊地立在周圍,淡黑色的薄霧形成了一個又一個輪廓,不明顯,但確實像清晨葉子上凝結的露水一樣,逐漸成形。
“有一些霧氣!”
“是的,你果然可以做到!”布萊克說,他的額頭也滲出了汗珠,“那麼,雷切爾長老一定已經讓你通過了初級的測試,你學過唇語?”
“學過,但是……”
“仔細看,仔細看,用你的心記住一切。”布萊克急促地說道,“我的徽章可以讓你保持在魂界和現實之間,但這個時間絕不會太久,畢竟你不是專門的咒術師!”
“你怎麼不自己來?”博羅問道。
“我?一個獵魔人?”布萊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博羅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厭惡,對於這個環境的厭惡。“不,獵魔人是絕不會進入魂界的,我們是堅鋼和鐵壁,封鎖一切魂界的過界之客,又豈能受到它們的誘惑?”
“它們?”博羅完全不知所雲。
“沒時間解釋了。”布萊克說道,“見鬼,你的老師從來沒告訴過你這些!”
“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咒術師!”
“也許他有他的考慮,不管怎麼說,你能感受到這一切,真是給我們幫了大忙了。聽我說,等那些東西成型,也許很快,也許要等一會兒,你會看見某一個特別的場景,記住它,在那個場景中如果有人說話,看清楚他說的是什麼。記住!記住!這一點很重要!”布萊克的聲音像從厚厚的冰層外傳來,我感覺到他在迅速地離開我所處的空間——但那也是一種感覺,事實上,博羅的眼睛還是能看到他站在麵前,甚至將手搭在自己的肩頭。
“現在怎麼辦?”博羅茫然地問,布萊克沒有回答,一切都籠罩在霧氣之中了,甚至連之前站在桌前的女咒術師也不見了蹤影,一種純粹的孤單襲上心頭,就像一隻失群的羔羊,博羅感到深刻的渺小和恐懼——而在之前,這種感覺是絕不存在的。
桌子前有人,八個沉默的身影坐在桌前。博羅發現沒有人注意他,那些人甚至不是實體,他的手可以穿過櫥櫃,穿過桌子,穿過這些暗淡的影子,他們的臉孔上也隻有黑白二色。這些人就像影子,他醒悟到,相對的,也許對他們來講,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角落裏暗淡的影子而已。
一個人站了起來,博羅盯著他的嘴唇。
“很明顯,我們又失敗了。”影子無聲地說。
“那又如何?這不過是小小的一塊。”另一個插進話來。
“確實無關大局,但畢竟是一種損失。”站起來的似乎是個領導者。
“我不明白,這些領主是怎麼想的?陸行者(地行者?黑影說得太快完全聽不清楚。)本就不可能在這樣低劣的條件下產生。”
“哪一處的情況都是這樣,好不到哪去。我想,也許還是太早了。”
“是啊,太早,太早。”許多人附和道,博羅看見他們紛紛搖頭。
“現在怎麼辦?”
“多一個不多,當個仆人,不要浪費了。”站起來的那一個隨便做了個手勢,地板上忽然站起一條黑影,倒是把博羅嚇了一跳,他這才發現除了桌子前麵的八個人,還有一個本是躺在地上的。
“我們要抓緊時間,哼,”站著的人停頓了一下,就像特意強調什麼似的,“你們不會忘記了吧,旅者,他在召喚我們。”
長久的沉默。
後來這些影子排成一列,邁著整齊的步子走了出去,博羅驚奇地發現,作為影子,他們幾乎毫無差別,就像一連串的木偶,跟隨著前一人的動作而行,這些影子下了樓,從門口走了出去,而當博羅再向遠處張望的時候,發現霧氣濃重得他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他想要邁動步子,那種無法掌握自己身體的感覺又來了,這一次還伴隨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種粘膠一樣遲滯的感覺,他說不出話來,似乎有人在遙遠的山穀中呼喚他,那聲音一遍又一遍,帶著飄渺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