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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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來，我一直蜷縮在地鐵裏，與我為伴的，是芳馨的三本書和芳馨一直忽閃的大眼睛。
雖然，我聽到的是金枝親口所講，而我，也已從那個奢華糜爛的瘋狂集中營逃離出來，可在我心中，還有著這樣的幻想——也許那天墜樓的不是芳馨，是其他歌廳的別的小姐，或許芳馨後來被送進醫院，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或許......我知道，所有的“也許”隻是我的癡想，都已成了不能實現的假設，但在我心中，那雙美麗的眼睛仿佛永遠不會暗淡闔上，她的如花笑靨，她的沉靜氣韻，她的廣博學識......就這樣化為一縷青煙，飛升仙逝了嗎？命運，真就這樣如此殘酷嗎？
在黑暗的角落裏呆膩了，我也會整理整理衣服，走到站台，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走進地鐵車廂。盡管我的衣服已經不同於那些專幹建築的民工弟兄，但幾天來的折騰已使我憔悴不堪——臉色灰黃，下巴的胡茬野草般瘋長出來，而由於走時匆忙，未拿剃須刀，未拿洗漱用具，去買也恐怕被人認出，一直沒有洗臉。所以，當我走進幹淨明亮的車廂時，還是有些自慚形穢，有時找一個角落坐下來，看著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臉孔，判斷他們的職業性格修養。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對我還是充滿著敵意和排斥。
那天上午十點多，見車廂裏人數不多，我急忙走進車廂，還沒站穩，列車就開動了，突然的啟動使我頓時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晃，腳也跟著胡亂地挪動起來，正好踩在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士腳上，雙手也撲在了他身上。我趕忙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男子雙眼冒火，狠狠甩開我還沒來得及拿開的雙手，恨恨地說：“瞎了吧，你！”說完，又不屑一顧地小聲嘟囔了一句：“死山炮，沒長眼睛。”
我的頭轟地一聲，火氣上湧，瞪大雙眼，向他望過去，拳頭也下意識地握緊，可我立刻又把火氣壓了下去，由於自己特殊的處境，這口氣，隻能忍了。
下一站是玉泉路，已經是西郊了，我帶著滿腔的怨怒和不平，快步走下車來。
在出站口賣書報處，我買了一本《青年文摘》，又折回入口樓梯的僻靜處，漫無目的地閱讀起來。
散發著油墨清香的雜誌一直是我閑暇無聊時的最愛，此刻，卻沒有一點興趣。看完標題目錄，像每次那樣，翻到“成長”欄目，開始閱讀起來。
當看到《經曆風雨，終見彩虹》這篇文章時，還是有些感動，心裏為之一振。主人公是丹儂製衣公司總裁，是一位來自山東的青年，當年，他第一次來北京，曾站在天安門國旗下，激動地哭了，他愛北京，喜歡這座城市，發誓要在北京打造出一片天地。憑著自己的不懈努力，終於成為與國際服裝巨頭聯手的製衣公司。他也曾經曆過失敗，幾次麵臨破產的窘境，但他憑著自己頑強的毅力和執著的精神，終於走出了自己的輝煌人生。
看到這裏，很自然地想到自己。轉眼間，來北京已經幾年了，幾年來，一直漂泊不定，自己也一直在努力，從未放棄過自己的追求，雖然，自己的努力已經初見成效——父親的病得到根治，弟妹們可以安心上學，家境有了明顯的改善。可我決不能停留在這裏而心滿意足。對！一定要有更大的追求。俗語雲：“男兒不展風雲誌，徒長堂堂七尺軀。”自己已經是身體強壯的男子漢了，眼下雖然有些困難，但決不能就此低頭。想到這裏，心裏敞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