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長江是一條龍,那麼麵積為54平方公裏的海螺島便是這條龍口中所含著的一個龍珠——它位於長江入海口處,形似海螺,大半個身子在長江之中,小半個身子在大海之上,我們的故事就是從這個地方開始的。
公元1979年,神州華夏迎來一次巨大的曆史變革,海螺島西南角的興隆村十四戶下放居民,終於可以乘坐火車從遙遠而寒冷的內蒙古返回滬地,然後再轉坐渡船,回到那闊別八年的家鄉土地。
農曆正月初四,江南最陰冷的季節。
破爛的渡船載著這四十多號人駛過長江水道,在海螺島渡船碼頭靠岸。剛剛分配來這裏當鄉長的轉業軍人、今年44歲的鄭忠誠明明可以把安置他們的任務交給手下,但這個在戰場上立下大功的黑臉將軍,卻非要拖著那一瘸一拐的雙腿親自迎接,生怕手下一丁點的疏忽,會耽誤老百姓的生活。
一下船,鄭忠誠讓鄉親們進到碼頭的港務樓大廳,點上爐子、送上熱水,開始挨個點名,鄉親們因為回鄉的激動心情,一個個回答的都是特別響亮,但是當他點到那個名叫“肖玉海”的家夥時,這小子卻是半天也沒回一個屁出來——幹嘛呢?泡妞!
肖玉海十八歲,長得高高瘦瘦、白白淨淨、利利索索,算得上是個一等一的瀟灑帥哥。但是這個小帥哥從小就不著調、到了下放地變得更不著調,誰家孩子要是臉上有傷,父母看都不看,肯定直接去找他算賬,就連粗獷的內蒙古牧民都沒這個小霸王會作死。
梳條大辮子的姑娘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把臉扭到一邊,不看這個無賴;可肖玉海卻是蹲在地上,歪著腦袋做鬼臉,一臉壞笑,道:“嘿嘿嘿嘿……陳悅啊!現在撥亂反正啦!不講階級成分啦!我這地主階級的小餘孽,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這個貧農階級的小美女啦!唉唉唉?咱倆搞對象啊?好不好?”
陳悅終於是受不了這個無賴了,帶著眼淚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尖大喝道:“肖玉海!我再告訴你一次!你要是再敢這麼光明正大地調戲我,我就告你去!”
“哎呀!我給你說,你告我沒用!你沒發現我追你從不動手動腳,就是光說麼?知道為什麼不?這叫經驗!光說他不犯法!”
“你……國家怎麼沒把你給槍斃啦!”
“因為我長得帥啊!”
上過戰場的鄭忠誠最討厭見到的就是肖玉海這種人。他示意大家夥別說話,陰沉著臉走到肖玉海身後,用那隻坡了的腳輕輕踹踹肖玉海的屁股,冷冷地問:“小子,你就是肖玉海吧?”
肖玉海站了起來,歪著肩膀、墊著腳擺出一副小混混慣用的姿勢,上下打量鄭忠誠一番,還是一臉的欠揍相,問:“瘸子,你怎麼知道我是肖玉海啊?”
鄉政府的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一上了歲數的老者指著他罵道:“你把你那張嘴給我放幹淨點!我們鄉長是為了保衛國家才受的傷,你能這麼侮辱一個功臣嗎?”
鄭忠誠轉臉對那說話的人搖搖頭,示意他安靜,把手上的檔案交給別人,又衝著肖玉海笑了笑,臉上突然翻出一絲軍人、而且是上過戰場的軍人才會具備的狠勁兒,從來幹仗不打怵的肖玉海,瞬間就覺得自個兒的頭皮有些發麻。
“你的檔案很厚實啊!在內蒙古下放改造期間,知青被你打了,村民被你打了,牧民還被你給打了!最厲害的是,你小子居然還能在那邊參加什麼那達慕大會,摔跤場上把蒙古族的摔跤手都給揍了個遍,拿了個第一回去把生產隊給你的處分解決了……你很會打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