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涼風習習。端午剛過,這時的氣候最為怡人:春天的冷氣剛剛過去,夏日的酷暑還未到來。揚州府外的江都縣,一群外來的商隊緩緩地駛入了縣內。這支商隊有七人,後麵三位車夫分別趕著三輛馱貨的雙騎馬車,前麵四人騎四匹駿馬並列而走。隻見騎的這四匹馬毛色棕亮,眼中放光,四肢粗健,即使自己並非伯樂,一眼也能識出定是幾匹飛馳良駒。馬上四人,中間一人衣著最為華貴,胯下紫馬,一身淡黃長衫,左腰掛著寶劍,右腰佩著香袋,腳蹬皮革馬靴,頭戴朱紅漆冠插過一隻玉簪。臉上看約三十多歲年紀,留著八字胡,下巴一撮短須,臥蠶眉,柳葉眼,眼中放著精光,一瞧之下全身豪氣之中透著威嚴,直覺告訴路人此人不是大官便是大富。其餘三人也是衣著華麗,隻是跟中間那人相比要差了許多風氣,都佩著刀。四人談笑風生,路過之人都似乎為其氣魄所引,無不盯著他們看。
車隊在江華酒樓前停下,幾人下馬,跑堂的小夥老遠便望見,見他們在自家門前停下,喜出望外,飛奔到幾人麵前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幾位大爺是外地來的啊?辛苦辛苦啦!裏麵請,裏麵做!阿二,阿二!快些個上來給爺牽馬!”“好嘞!”隻見後院奔出一人,對著商隊馬夫們躬身:“幾位馬爺請跟我來。”說罷將馬夫引向後院,小二引著四位客觀進了大堂。
走進大堂,隻覺內部別用洞天,大廳內八根紅漆大柱撐起整個酒樓,四周白牆之上都是前人密密麻麻的題字,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一樓幾乎坐滿,吵聲嚷嚷。老板正在堂上算賬,一瞧四位來客裝扮,急忙扔下筆貼臉上來行禮招呼:“幾位爺遠道而來,失禮失禮!”佩劍的那位客觀上來還禮:“老板客氣了!我們是從長安過來的商人,在下李會,旁邊三位都是過來一起做生意的。”老板本就覺得四位身份不凡,一聽是京城來得,頓時更加恭敬:“長安貴客,樓上請,快樓上請!”“不了掌櫃,我們就在大堂用餐,勞請準備五間客房,上些好酒好菜。”李會道。“好嘞,那幾位爺樓下隨便做,我這就去準備!”
四人在大堂中挑了個四周人多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位虯髯客商便開始跟旁邊的酒客搭訕:“這位小哥,這江都縣內是不是有什麼好的酒窖,我剛剛進城便聞見了酒香,一路聞來早已難耐,你快去告訴我,我去打些好酒來下菜。”旁邊這位酒客望著他笑道:“哎,一看你就知道是外地人,本縣名聲最響的便是酒了,聽你是關中口音,關中一帶多喝烈酒,喝了兩三口便上了頭。而我們江南一帶的酒,性柔,便如這江南女子,飲下之後絲毫不嗆鼻,叫你在口中細細繞舌不忍吞下,但要吞下,也叫你口中回味,腹中溫暖。”虯髯客一聽這更是急了:“我知道了,小哥,來日我便娶個江南女子回京,你且告訴我這好酒哪裏去買……”說著便坐到酒客一條凳上暢談起來。李會看著他,笑著對旁邊那位長須老著說道:“老尉就這德行,到哪都先將好酒打聽清楚,隻怕這回京的路上,貨物裝不了多少,全給他裝了酒了!老孫,你一路而來,可覺這揚州境內治安如何?”老孫看看四周答:“會爺,我們從壽陽一路而來,路上未遇任何土匪強盜,未見一戶殘瓦破屋乃至這江都縣境內,街道幹淨,民風淳樸,百姓安居。路上幾乎未見乞者,這件這揚州府內百官都著實不錯,揚州治理的井井有條。”而旁邊另一位肌肉健碩威氣森森的中年男子似有不平:“哼,還不是我們——”“咳咳!”李會打斷了他的話:“李金,不可亂說。”與李會背對的食客這時過來插話了:“你要說州府的百官怎麼樣我不知道,可是這江都縣內縣太爺可是閑得很呐!”李會一奇,施禮道:“兄台此話怎說,難道這縣令不務正業,疏於管理?”那食客往口中抿了一口酒:“非也,縣太爺也想有點事做,可是這縣內太過安寧,鮮有盜竊,更無搶燒,加之這幾年風調雨順,幾乎無事可擾,縣太爺整日坐在堂上發呆,就連衙拆們也都是有公幹才來,無事都也回家種田了。”“如此說來,也隻怪這世道太過安寧嘍?”李金笑說,食客道:江都縣內世道安寧要謝謝咱縣尉大人,更要謝謝咱縣尉家的公子!”(唐朝時縣令和縣尉是不同官職,縣令負責處理政務,像現在的縣委書記,而縣尉負責刑事案件,如同現在的公安局長)李會又一奇:“哦?這又怎麼說?”食客哈哈大笑:“這話可就多了去了!”李金笑道:“我家會爺最愛聽這路上的奇聞軼事,小二!這位小哥的酒錢我包了!小哥你快些說來,說得好會爺還會有賞。”食客見身後這位“會爺”打扮,便知不是常人,一聽有賞,頓時來了精神,坐到李會旁邊:“既然這位會爺這麼有興趣,我變說給爺聽!”李會抱拳施禮:“小哥請講趣事!”食客又飲了一口:“要說這江都縣也算是州內比較大的一個縣,要是在十幾年前,高祖在位之時其實也沒這麼好的。”“哦?”桌上三人同時一聲,對望一眼。“當年輔公佑在揚州稱帝,到處搜刮百姓財務,百姓苦不堪言,唯江都縣守城將周長功暗中保護百姓,拒絕搜刮治下百姓財務,扶植民生,整個揚州水深火熱之時,唯他治下江都縣百姓生活略好。後來,朝廷派來李靖將軍和軍事劉文靜平定謀反——”“哦!”三人又對望一眼,“周長功最後開城投降,李將軍兵不血刃的攻下了江都縣,俘虜了守將周長功,本來李將軍要殺了周長功,可劉軍師見他治理有功力勸李靖才將他保了下來。”李會李金對望一眼,兩人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食客望了望四周白牆上的題字“若不是當年劉軍事苦勸周長功投降,隻怕這江都城內現在隻剩一片廢墟了,這牆上所留數百年前人的文墨也跟著一起毀了,多少百姓要死去,多少親人要離散,這可惜這樣一位好軍事,回朝後——哎!”就連李會三人也跟著一起歎了口氣。(劉文靜乃是初唐宰相,隨李世民助李淵起兵。建立唐朝後雖任宰相,卻與高祖寵臣裴寂關係不和,又心高氣傲,武德二年,李世民出征劉武周,恰在這時劉酒後放言要殺裴寂,被人舉報,李世民出征朝中無人袒護,高祖聽信裴寂讒言將劉文靜全家處斬。)“後來,叛亂平定,劉走之前向新上任的縣令推薦了周長功當縣尉,周長功一當縣尉便當到了如今,已有二十餘年。當然了,這都是前話,直到貞觀初年,這江都縣的治安也一直不是很好,盜竊,搶案仍時有發生,直到周縣尉家的工資柳昭跟著他爹一起辦案——”“等等——!”李會奇了:“這周縣尉家的公子自然應該姓周了,怎麼會姓柳呢?”“是啊,大家都不解,問周縣尉時他也是支支吾吾,大概意思是為了報答一位姓柳的恩公的恩情,聽說這周縣尉投輔公佑之前似乎是江湖之人,受輔公佑賞識做了參將,隋末天下大亂,盜匪、綠林橫行,若周公落得強盜手中為一位柳姓大俠所救也不為奇,將自己兒子姓柳來報答恩情也不為過。”“可見這個周縣尉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嘛!”李金說道,“且說這貞觀初年,本地突然來個個土豪張家,雖不見張家有什麼收入,但在江都縣內大買土地,家宅,身手十分闊綽。張家有個公子,名叫張勝,仗著張家給了官府許多好處,便開始橫行鄉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且聽說他惹上了數條人命官司,但都安然無恙。話說兩年前——貞觀六年那年某日,也便是在這江都縣酒樓之外,忽然躲多起來很多人,我也是擠著前來看熱鬧,雖說門前圍觀人多,卻無人敢入得樓內。隻見這寬敞樓內,卻隻有三人。這老板都不知道去哪了,室內三人,一少年持劍護胸,擋在一個頭戴帷帽,黑紗遮麵的女子麵前,這少年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頭戴綸巾,劍眉鳳眼。而那女子則是坐著一動不動,像是被點了學到。另一男子這是富豪打扮,搖著折扇坐在少年麵前,眾人一眼便認得這是張勝,也猜到必是這張勝又想欺負哪家女子,被這少年給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