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
今天早上,我醒得比較晚。
懷孕一百五十八天來,睡眠時間第一次超過了早上七點。
而我,似乎有一些起床氣,側躺在空調被裏,怎麼也不肯爬起來。
以往的每一天,都會習慣性的往右翻,摸一摸阿墨睡過的位置。可今天卻遲遲不想睜眼,不想去麵對這殘酷的現實。
我總以為,隻要不睜眼,不往右側翻身,就可以一直在夢裏。
MXXX航班失事,已經三個月又十五天了。
這期間有許多次,我都會做著同樣的夢。
夢見阿墨坐在沙發上,耐心的給我剝著石榴。
而我,歡喜的,霸道的,肆無忌憚的將吃剩下的石榴籽,吐在他的手心裏。
看著他扔了石榴籽,回頭時對我溫柔一笑:真是把你寵壞了。
那笑容,如四月春風一般,和煦而溫暖。
可昨晚,同樣的夢,同樣的動作,我卻看不清他的臉。
他坐在那裏,模模糊糊的,我想起身看清他,可我卻被綁了手腳似的,無法動彈。
到底是太久不見了,所以連夢裏,也看不見他清晰的,棱角分明的麵容嗎?
還是這一場夢,向我預示著什麼?
我不敢去猜想這個答案。
可這個答案偏偏清晰的在我心裏。
越是如此,我越不想睜開眼睛。
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臂,縮蜷在空調被裏。
多麼希望阿墨那一雙結實的長臂,將我輕輕一攬,攬進懷裏。
我醒了,大約又耗去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讓自己又睡過去。
總希望自己這一睡,再睜開眼來時,一翻身,就可以摸著阿墨溫暖而結實的身子。
可以肆無忌憚紮進他懷裏,抱緊他,撒著嬌。
告訴他,我和寶寶都餓了。
他肯定會把早餐端到我麵前,像伺候女王一樣的伺候我吧。
可我再次醒來的時候。
是在媽媽的呼喊聲中。
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來。
看見媽媽鄧佳茹,爸爸喬世文,還有吳伯,吳媽,小媽,甚至是連腿腳有些不方便的爺爺,也站在了我的床邊。
媽媽的眼裏依稀有眼淚。
看見我睜開眼睛,破涕笑了。
“喬喬,你嚇死我了。”
“……”我爬起來,錯愕而不解的看著大家。
媽媽說,“你從來沒有睡過這麼晚。都十點了,喊了你好幾分鍾,你都不醒。嚇死我們了。”
我摸摸腦袋,“我睡了那麼久嗎?”
讓大家虛驚一場,真是特別的不好意思。
下樓時,大家都看著我吃早餐。
我突然覺得,我成了家裏的重點保護動物。
今天要做一項重要的檢查:胎兒大畸形篩查。
醫生說,這頂檢查主要是篩查胎兒會不會無腦、嚴重心髒結構畸形、上下肢缺失,缺腎,腦積水等嚴重的畸形問題。
雖然醫生也說,這種情況一般隻針對高齡產婦,有家族遺傳病史和不良孕產史的產婦。
我被除非在外。
但我仍然十分的緊張。
醫院是給的特殊照顧,不用排隊。
在我感歎世間人情世故如此可笑的同時,我更多的是憂心肚子裏的寶寶。
怕他有任何的畸形。
媽媽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情,再三安慰。
可我還是擔心。
媽媽歎一口氣,“唉,當娘的,都是操心的命。從懷胎開始,就沒消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