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一愣，續而想起他口中的代王名叫楊侑，是隋煬帝楊廣的孫子，攻克長安後，李淵立所立的傀儡皇帝。
幽幽地望著天邊的浮雲，我並沒有開口。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與楊侑見麵，雖然他是我這個身體的親侄子。不是我無情，和熟悉楊吉兒的人見麵越多，被揭穿的可能性越大，我不想去冒這個險。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曆史上，楊侑結局並不好，在做了半年的傀儡皇帝後，被逼退位，降封為希國公，閑居長安，不久就過世了。關於他的死因，眾說紛紜，有的說是病死，有的說是被毒害。真相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沒有接觸，他隻不過是曆史書中的一個符號，一旦有了接觸，我……我不敢接著想下去了。
“公主，代王已經三天水米未粘牙了，無論臣子們如何勸慰，都無濟於事，再這麼下去，臣怕……怕……”
無論我怎麼回避，都躲不開李世民無所不在的身影。
“你要我做什麼？”極不情願歎了一口氣。
“代王平日與公主最是親近，臣希望公主能勸一下代王。”
“……何時？”
“臣不敢催促公主，隻是……”
“算了，走吧。”
我懊惱地跟著李世民走出宜春宮，心中暗罵自己大意。回來時，明明看見門外停放著車輦，為什麼沒再多想一步。若是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打死我也不會踏入宜春宮半步。
去往大興殿的路上，我問道：“代王為什麼不肯吃東西？”
本來李世民是讓我一人乘坐車輦，他在一旁隨行，但是我以方便問明情況為由強行把他拉了上來。
“大概是因為父親殺了長安留守的大臣陰世師、骨儀、崔毗伽、李仁政等人。”沉默良久，李世民方才開口。
“唐公為何要殺他們？”我也十分好奇。李淵打著“勤王”的旗號攻克長安，轉臉就殺了留守的大臣，這不是授人以話柄嗎。
“隋煬帝曾頒下法令，凡是犯上作亂者都要挖掘祖墳，汙辱他的祖先。父親在太原起兵後，陰世師、骨儀這幫奸賊按照這條法令，命人尋找李氏五服祖墓所在，刨墳掘墓，拋屍荒野……”他的聲音低沉，語氣緩慢，湛藍色的眼眸愈加深邃。
原來是私仇，我點了點頭。古人對祖墳被挖的事情是十分忌諱，怪不得李淵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殺了這幫人。
“我……還有一個弟弟……”李世民的聲音再次想起，與剛才的低緩不同，帶著不能自抑的顫抖。“智雲，才十四歲……父親在太原舉兵時，家鄉官吏為了領功受賞，大肆搜捕李氏一族。大哥和元吉逃亡時，嫌弟弟年齡幼小是個累贅，就把他……留在了河東，當地官吏把智雲抓捕送到了長安，被他們……被他們……”
李世民哽咽著說不下去，我的心中也一片冰涼。稚子無辜，沒想到李氏成就霸業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傷心的往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看著李世民眼中的淚，我不及多想，張開手臂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