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鏡頭一：錢家店鋪前（春日，外）
⊙程二鐵經過，手裏提著籃子，籃子裏放著一把稱。
¤孟祥雲：老同學，魚賣完了？
¤程二鐵：賣完了。
¤孟祥雲：過來坐一會吧！我想跟你說件事。
¤程二鐵：什麼事呀？
¤孟祥雲：你慌什麼？咱們好長時間沒說話了。
¤程二鐵：我是怕錢鎮長家人看到你跟人閑聊讓你為難。
¤孟祥雲：錢鎮長家人哪裏像你說的那樣壞？我正想問你，你們父子三人怎麼放著鐵匠鋪的生意不做，整天撈魚摸蝦？
¤程二鐵：外麵到處在打仗，鋼材的價格不斷上漲，鐵匠鋪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有時，我們請了做外購生意的汪老板替我們買點鐵，他向南跑到清江，向北跑到海州，也沒能買來一斤鐵。我們就靠著收回來的廢鐵維持慘淡的生意，現在，連廢鐵都收不到多少。鐵匠鋪沒有活幹，我們不去撈魚摸蝦就等著餓死。
¤孟祥雲：錢鎮長家的田裏正缺夥計，你去做吧。
¤程二鐵：我才不想去呢！做夥計能掙多少錢？還不如我捕魚呢！
¤孟祥雲：你就知道錢！
¤程二鐵：不為錢，那你為什麼做夥計？
¤孟祥雲：你又不是不知道，錢鎮長家的千金錢小姐長得如花似玉，眼睛水汪汪的，皮膚白皙皙的，臉蛋紅彤彤的，嘴唇紅潤潤的，鼻梁高爽爽的，身材苗條條的，頭發烏黑黑的，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說起話來笑眯眯的，看著都養眼。要說錢夾子貌若貂蟬，那錢文媛可算得上是仙女下凡了。
¤程二鐵：人家才十四歲的小孩，你竟然拿人家開心。
¤孟祥雲：十四歲怎麼了？再過年把就成了人家的媳婦了，這隻天鵝還不知道飛到哪裏去呢？
¤程二鐵：老同學真是才華橫溢，比那些說書人還要厲害，獨耳大俠真是名不虛傳！瞧你這一身俠氣，滿腹經綸，真是孔夫子放屁——文氣衝天！你熱血沸騰，色膽包天，你的英名可與天地同在，可與日月齊輝。我看你不用做夥計了，改行說書吧！
¤孟祥雲：在你這個智多星麵前賣弄風騷，算我班門弄斧了。慚愧，慚愧！
¤程二鐵：哎，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我要回家吃飯了。
¤孟祥雲：遵命！咱閑言少敘，言歸正傳。金鐵錘在錢鎮長家做了大半年夥計，受到錢鎮長賞識，到鎮裏做辦事員，吃皇糧了。錢鎮長想招他做乘龍快婿，可錢小姐一點都不喜歡他，見他酸裏拐文的樣子就十分討厭。
¤程二鐵：金鐵錘是我們的老班長，他要是不行，還會有誰行？
¤孟祥雲：那小丫頭從小就喜歡你，你去了肯定有戲，說不定就能做上錢鎮長的乘龍快婿。要是錢鎮長也把你帶在身邊做鎮員什麼的，你就是做不上他的女婿，那給你上門提親的人一定會在你家門口排成隊。
¤程二鐵：那金鐵錘已經做了鎮員，他家門口有人排隊嗎？
¤孟祥雲：他家還在鄉下，我哪裏知道？
¤程二鐵：不知道，你還瞎說什麼？
¤孟祥雲：說說笑笑，圖個開心吧。
¤程二鐵：你是在取笑我，還想拿我開心？你要是看上錢小姐就去追吧，幹嗎把便宜讓給別人？
¤孟祥雲：是你在取笑我。我要不是少一隻耳朵，好事還不一定輪到你呢！他金鐵錘文化還不如我呢，來錢鎮長家做夥計也不比我早，錢鎮長憑什麼讓他做鎮員呢？
¤程二鐵：那你說憑什麼呢？
¤孟祥雲：不就是他比我多一隻耳朵嗎？
¤程二鐵：可我也不比金鐵錘多一隻耳朵。
¤孟祥雲：你還是在取笑我，是吧？
¤程二鐵：沒有，人家破鐵錘本來就是做官的料。你怎麼忘了，他是我們老班長哦！
¤孟祥雲：我來做夥計，即使自己沒有戲唱，每天能看上美人幾眼心裏也爽。還有，錢鎮長給的工錢也不薄。現在是夏耕時節，正是田裏需要人的時候，我也常常會被叫到田裏去幹活。對了，店鋪裏平時還有一個夥計叫武立仁，家在外地。
¤程二鐵：那他怎麼跑這麼遠來打工？
¤孟祥雲：武立仁是錢鎮長表侄，就在店鋪裏吃住。他經常和錢鎮長出去進貨，也經常跟其他夥計在一起幹農活，互相都熟悉。夥計們有時叫他武大郎，因為他長得醜；有時叫他武二郎，因為他身強力壯，凶得狠。你千萬不要惹他！
¤程二鐵：那農忙以後呢？
¤孟祥雲：幹得好的留下來在大院裏幹活或者到店鋪裏幫忙。有時我們還到海州送貨，一趟掙一塊大洋。
¤程二鐵：還能掙到大洋？
¤孟祥雲：農忙以後很快就要送貨。錢鎮長家的生意是和他哥哥錢老大聯手做的，錢老大在海州城也開了個雜貨鋪子。錢鎮長在新安鎮收購一些糕果、點心之類的特產，讓夥計用六合車送到海州城，再從海州城運回大棗、栗子、白果之類的東西。錢鎮長做生意精得很，如果有一邊貨源不足，就讓夥計走湯溝鎮順便收購些大酒泡、高粱燒，或者走板浦鎮順便收購一些滴醋、醬油到海州城或者回新安鎮，這樣，夥計來回都不會放空車。對了，你還不知道錢鎮長的名字吧？
¤程二鐵：早就知道了。叫錢來銀。
¤孟祥雲：怎麼知道的？
¤程二鐵：不告訴你！
¤孟祥雲：那一定是錢小姐告訴你的。
¤程二鐵：老同學，我不會幹農活，錢鎮長能要我嗎？
¤孟祥雲：連刁二傻子都要，哪能不要你？你那麼精明，做什麼事還不是一看就會？
鏡頭二：程家屋裏（晝，內）
¤程二鐵：（⊙跑進來）大大、媽媽，我想到錢鎮長家打工。
¤程大鐵：（⊙火冒三丈）什麼？虧你說得出口！你怎麼這樣沒有骨氣？你就是餓死也不能去他家做夥計。真是丟人現眼的！
¤程二鐵：做夥計也不比跟你捕魚少掙錢，還能學會種地，有什麼不好？
¤程大鐵：噢，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想著他家的小文媛才去的？
¤程二鐵：你別胡說八道好不好？
¤程大鐵：人家大人看不上你，你想上天也沒有用。
¤程二鐵：你怎麼知道他家大人看不上我？
¤程大鐵：你怎麼這麼笨？虧你還念過書！要是錢鎮長喜歡你，他還巴不得你有出息，怎麼能不讓你到學堂教書呢？丟人現眼的事你也要做，氣死我了！
¤程二鐵：人各有誌，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程大鐵：有誌個屁！被人算計了，還要去給人家做下人，真不知羞恥！難怪人家不讓你教書，你連丟人的丟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呸！
¤程二鐵：錢鎮長不是像你說的那麼壞，他也不是成心坑我，人家隻是學問高，看事情看得遠。
¤程大鐵：你怎麼知道他不壞？我們跟他無冤無仇，他都要害你。你真是不知好歹，念書念成了書呆子。
¤程二鐵：我這些天看了小文媛帶給我的一些書報，還有錢鎮長以前在一些報刊上發表的文章。
¤程大鐵：你還好意思跟小文媛來往？你還有心思看錢家的書？還想看錢鎮長寫的狗屁文章？真是鬼迷心竅了！
¤程二鐵：我開始也是帶著憤怒的心情看的，可是，看了之後，我知道了他的思想。他對我的做法其實也不是專門對我一個人的，也不是成心害我，他就是這種想法。我慢慢地覺得他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我甚至有點佩服他。
¤程大鐵：有道理個屁！你被人害了，還幫人說出什麼狗屁道理，真是天下少有！
¤程二鐵：我還看了那些報刊上別人寫的文章，那些文章說的都是救國救民的大道理，有各種各樣的思想，其中許多看法比錢鎮長的還要高深，令人耳目一新。
¤程大鐵：別人寫的文章你可以看，你幹嗎看錢鎮長的狗屁文章？
¤程二鐵：不過，我現在覺得那些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也分不清是非了，還要多看幾遍。我到錢鎮長家打工，就有機會看更多的書，還能有機會跟錢鎮長討教。就算錢鎮長是壞人又何妨？我跟你講過師夷之長技以製夷的道理就是從錢鎮長的一篇文章裏知道了。
¤程大鐵：你別拿這些話繞我，我知道你心裏打的算盤，你就是想巴結人家。熱臉焐人家冷屁股，呸！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程二鐵：大哥，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的事不要你問，孬好你不管。
¤程大鐵：你是好心當著驢肝燴！好人的話你一句也不聽。
¤程二鐵：我是在聽劉校長的話。他說的耕讀就是這回事，一邊幹農活一邊看書學習。
¤程宗金：二鐵子說的也在理，聽劉校長的話沒錯。不過，現在是春耕的時候，耕地是農活中最難的活，耕地的人用一隻手扶著犁，另一隻手拿著大鞭子打牛屁股，嘴裏還要不停地吆喝。你從來沒有耕過地，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看，你最好過了春耕這一節子再去。
¤程二鐵：大大不用擔心！孟祥雲下午替我去問一下錢鎮長家要不要人，要是要人，我明天就去。
鏡頭三：田地裏（春日，外）
⊙若幹夥計扶著犁、甩著大鞭子耕地。
⊙程二鐵坐到田邊的草堆旁，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看著。
¤羅旗杆：（⊙到程二鐵前麵停下）懶蟲，你是來耕地還是來曬太陽的？
¤程二鐵：你們是在耕地，我是在耕讀，耕地讀書兩不誤。
¤羅旗杆：別吹了，你是酒壺摔破就剩嘴了。狗屁耕讀！耕地在田裏耕，讀書在學堂裏讀。你曬太陽、睡大覺，還恬不知恥地說什麼耕讀。我看你是既未耕，又未讀。
¤程二鐵：你是誰啊？說話怎麼這樣粗魯、刻薄？
¤羅旗杆：我叫羅旗杆，外號飛毛腿。你叫什麼名字？有外號嗎？
¤程二鐵：我叫程二鐵。要說外號，你可是小巫見大巫，我說出來會嚇死你。
¤羅旗杆：我看你吹牛挺厲害。你上午耕了不到兩分地，你知道不知道，耕多少地得多少錢？我們拿工錢的時候，你等著喝西北風吧！
¤程二鐵：你一天能耕多少地？
¤羅旗杆：我說了會嚇死你。
¤程二鐵：你說吧！嚇不死我！
¤羅旗杆：那好，你聽著：五畝地。
¤程二鐵：哎呦，快來救命啊！
¤羅旗杆：你怎麼了？
¤程二鐵：我被你嚇得馬上就要死了。
¤羅旗杆：你還真逗！我看你和二傻子差不多。
¤程二鐵：怎麼樣差不多？
¤羅旗杆：他學不會耕地，耕地的時候他就不用來了。你明天也不用來了。
¤程二鐵：明天我要第一個來耕地。
¤羅旗杆：不聽你瞎吹了。駕！走了。
¤程大鐵：飛毛腿，你別走呀！我怎麼還沒被你嚇死呢？
¤羅旗杆：你實在會吹牛，我再不走，我的牛就會被你吹死了。
鏡頭四：田邊（春日，外）
⊙若幹夥計來到。
¤羅旗杆：新來的，我忘掉你的名字了。
¤程二鐵：我叫程二鐵。
¤羅旗杆：你幹嗎把牛都牽來？
¤程二鐵：省你們的事。
¤羅旗杆：這麼多地是你一個人耕的嗎？
¤程二鐵：是。
¤羅旗杆：你很早就來了嗎？
¤程二鐵：不算很早，比你們早兩個小時。
¤羅旗杆：什麼？兩個小時就耕了這麼多地？
¤程二鐵：不多，才五、六畝地。
¤羅旗杆：你耕地怎麼不用大鞭子？
¤程二鐵：人笨，學不上。
¤羅旗杆：不用大鞭子，你的牛怎麼跑的那麼快？
¤程二鐵：不能告訴你。
¤羅旗杆：為什麼？
¤程二鐵：要是你知道了，你的牛就會被你累死了。我現在回去吃早飯，吃過早飯再來讀書，中午和你們一起去東家吃午飯。我走了，再見！
¤羅旗杆：幹嗎走啊？讓我們看看你是如何耕地的。
¤程二鐵：不能。
¤羅旗杆：你累了嗎？
¤程二鐵：不，我不累，但是牛累了。
鏡頭五：田邊的圍溝裏（春晨，外）
⊙若幹夥計趴著。
¤羅旗杆：大家注意，他過來了，牽來三頭牛。他是不是讓三頭牛一起拉犁呢？
⊙程二鐵把兩頭牛的韁繩係在樹幹上，把一頭牛牽到地裏，套上犁。
¤夥計甲：飛毛腿，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不知道這個程二鐵如何耕地呢？害得我們半夜就起來受凍。
⊙程二鐵扶著犁。
¤羅旗杆：奇怪！那牛十分賣力，跑得很快。
¤夥計乙：真奇怪！程二鐵連牛鞭子都不用，牛就沒命地跑。
¤夥計甲：他是不是神仙下凡？他好像有魔法。
¤羅旗杆：哪來的神仙？注意看！
¤夥計甲：什麼也看不出來。你平時掄起大鞭子不停地甩，鞭子打得劈叭響，有時把牛屁股上的毛都打得飛了起來，可你的牛就是不如程二鐵的牛跑得快。他一定有魔法！
⊙程二鐵把牛牽到樹下，把韁繩係在樹幹上，解開另一頭牛的韁繩。
⊙若幹夥計悄悄摸上來，羅旗杆從後麵抱住程二鐵。
¤程二鐵：（⊙驚恐地）鬼呀……你是人是鬼？你是誰？
¤羅旗杆：是我，羅旗杆。
¤程二鐵：你想嚇死我嗎？
¤羅旗杆：你現在告訴我們怎麼讓牛跑得快吧！我們晚上請你喝酒。
¤程二鐵：這很簡單。用一根細繩係著牛尾巴，拉一下細繩，牛就會拚命地跑。
¤羅旗杆：你怎麼會想到這個辦法的呢？
¤程二鐵：我發現你們甩鞭子時，耕牛隻是把尾巴夾起來，稍微多帶一點勁而已。有一頭老耕牛屁股上的毛早被打光了，已經對鞭子很適應，鞭子響起時，它無動於衷。於是，我就用細繩係住牛尾巴試試，一試還真靈。
¤夥計甲：為什麼牽三頭牛來？
¤程二鐵：一頭牛跑累了，就讓它歇歇，讓它們輪流上陣。
鏡頭六：錢家大院，屋裏床上（春晚，內）
⊙錢文媛、趙月娥坐在被窩裏。
¤錢文媛：媽，現在你怎麼不喜歡二鐵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