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備八團的作戰會議一直開到半夜。
散會之後,大家各自散去,鍾洪友徑直就往團部炊事班宿舍而去,他要去找發發司務長。司務長是他的江西老鄉,不過他不是來找老鄉聊天,他是專門奔著辣椒而來的。
司務長沒在屋,炊事員們都躺下了。屋內黑呼呼的,鍾洪友躡手躡腳地朝炕頭的窗台摸去,他知道如果司務長給他留辣椒了,就一定放在那裏。
在窗台邊上。
有人喊了一句,把鍾洪友嚇了一跳。隻見炕上呼拉拉坐起來一片,緊接著,油燈也點亮啦。
在忽暗忽明的燈光下,鍾洪友看見了那隻上邊扣了個盤子的大海碗。
分一點吧。
鍾洪友碗還沒碰著邊呢,一大半辣椒就不見了,手快的和狼似的。
鍾洪友趕緊護住海碗,快睡快睡吧,等我從河東回來,給你們吃日本罐頭。
都起來作什麼?還嫌幹活不累啦?
嘩啦一下,整炕的人放平了,燈也滅了。司務長回來了。
司務長從牆上摘下一樣東西,然後對鍾洪友說,走,到外麵去說。
門外還站著一個人,天黑看不清臉,手裏提了把長槍。
司務長把從牆上摘下來的東西遞給那人,那人把長槍交給司務長,是這杆吧?
司務長掂量了一下,在槍托處摸了一下,嗯,是這杆。
那人說,要看下槍號嗎?
司務長說,不用了,就是它。
那人從肩上解下子彈帶,連同一個小包交給司務長後,轉身走了。
司務長指著院裏的石桌石凳,對鍾洪友說,咱們那裏坐,你吃著,我把槍擦一下。
鍾洪友說,你先給我來碗水。
司務長進屋端出一碗水來。
鍾洪友喝完水一抹嘴,你那茶缸呢?
司務長說,在你肚子裏呢,換辣椒了。
鍾洪友說,換辣椒,那得換多少?
司務長說,還換了雙鞋。
鍾洪友說,明天走長路,你穿新鞋?
司務長說,早上就換上了,穿了一天了,還行,挺合腳的。
鍾洪友聽出了名堂,你知道要打仗?
司務長說,怎麼,看不起我們夥夫呀?
鍾洪友說,你擦槍沒光亮也行呀?
司務長說,這槍我用了一年多,閉著眼睛也能裝上卸開。
鍾洪友笑了,他知道司務長和這槍的關係。
警備八團在長征的時候是紅一方麵軍的九軍團,中途到了貴州某地,部隊修整兩天,擴紅招兵,籌款籌糧。擴紅還算順利,籌款籌糧,大費周章。鍾洪友那時是連長,整天帶著人拿個棍子到處亂捅,找浮財。那天時近正午,鍾洪友正領頭一幫兵,低頭在地上戳呢,有人跑來請他們幫忙。那人自報是軍團政治部的給養員,他們找到了老財藏東西的山洞。
鍾洪友立即帶著人跟著過去了,穿樹林,跨山崗,直至一處山澗。還沒到跟前,鍾洪友遠遠就見一人蹲在小道的背景。
那時,鍾洪友還不認識司務長,上前剛要問情況,沒等他先開口,司務長先向他要槍。
快點給我,跟緊點。
槍幾乎是被繳過去的。司務長拿到了駁殼槍,看了一下槍中有沒有子彈,打開機頭,然後一貓腰,竄了出去。
跟在司務長身後,轉過一個彎,鍾洪友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在過吊橋,橋那頭便是一個山洞。
隻見司務長快步趕上那個家丁,家丁也發覺身後有動靜,轉身一看,就要喊。司務長左手一推,家丁慘叫著墜下山澗。司務長三步兩步便衝進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