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是一片片陰沉的天色,重重冷幽的暗雲下唯獨一輪圓月綻放著無力的光華。耳邊的風呼嘯著刮過在陰暗的夜色下投落重重斑駁影子的喬木的樹梢,帶著夜眠的鳥雀驚起時淒厲的鳴叫。縈繞在鼻端揮不去的是泥土帶著水汽的味道。然而在那味道中間卻夾雜著絲絲讓人反胃的腥味和一種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懼。
眼前一切的景物是那樣的陌生,不再是朔華所熟悉的梧桐街道,車水馬龍;也不是昏迷前覺得再醒來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一定是醫院雪白的牆壁。這裏是那裏?難道有人在開玩笑?!對於一個因為英勇救人而遭遇車禍險些犧牲的人,這樣捉弄是不是有點太不人道了?
右手指在濕潤的土地上摸索,朔華不覺抱怨起來:“哪有這樣對待病人的,醫院也不送。又不會訛詐你醫藥費!”地麵冰冷和凸凹的石頭硌的她的腦袋十分的不舒服,這樣躺著感覺比被汽車撞到的那一霎那更難受。發軟無力的手勉力支起身子,後知後覺的她才發現探索的手指尖有奇異的觸感,等等……
不敢置信顫抖地將在一邊摸索的手指放在眼前——血,全是血,鮮紅的毫無二色的鮮血,還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朔華遲疑地將頭偏到右邊——剛才她的手就是在這裏碰到一個軟綿綿但是卻是濕淋淋的——
屍體!
雙眼因恐懼而瞪的老大,瞳孔也在不自覺間大張。朔華吃驚地盯住右邊那具小小的孩童的屍體,微張的雙唇動了幾動卻不見有任何聲音發出——徹底的驚恐讓她為之失聲。
而那具她本以為是屍體的孩童因為她的觸碰忽然發出輕微的呼聲:“痛,姐,璧兒痛痛——”
那孩子叫碧兒?是她妹妹的名字?巧合還是是她妹妹?四肢無力幾乎是爬到那個小小孩童的身邊,將她側著的臉朝向上方,在朦朧的月色下——那是一張清秀可愛的麵孔,沒有什麼血汙,也和碧兒的麵孔沒有絲毫相似。深吸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碧兒,不是她自小嗬護到大的妹妹。
然思及此刻,朔華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可能,碧兒都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那裏還是未成年的小幼苗啊。終於放下一點心的她有閑暇朝自己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眼神凝固——這不是她的身體,怎麼可能!這不是她!!
那不過是具七八歲孩童的身子,小小的腳,小小的手,手上甚至沒有退掉嬰兒肥而有著再柔軟不過的弧度。雙手驚恐摸在臉上,小小的,軟軟的麵頰……不是吧,她的身體怎麼會縮水,怎麼可以變的隻有這麼大一點?
宛若墜入了一個無邊的夢魘,無法醒來無法逃脫。疲軟的雙腳隻讓她有能坐起的力氣,卻也再也無力供她出去看看。再次掃視四周,怔怔的目光中——空曠的院落,高大的樹木投下的黑乎乎的影子,不遠處是一大灘血跡,閃爍著冷光的匕首,再遠是兩具男子的屍首……
這方的自己正在驚詫,而身邊的小孩子的呼痛聲卻越來越低,臉色蒼白仿佛要死去。不,現在不是她該發呆的時候,救活那孩子才是重要的事情,她可以至少能問問那孩子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指望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能說清楚什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奇跡。
需要止血——看過那孩子的情形,小小的身軀上一道狹長的刀傷使得她血流不止,呼吸越發微弱。伸手比劃著身上的衣物,朔華估量了憑著此時的氣力,實在是撕不開如此精細而結實的布料。無奈下隻得努力撐起疲憊的身子將兩步遠的匕首撿起,就這已經耗費了她所剩不多的力氣。
苦笑了一下,顧不得感慨此時情形的可悲可歎。抓著裙角盡量小心用匕首裁下一道道布條——這畢竟是危險品啊,文明社會的自己何曾接觸過這種冷兵器時代的王者。回想著醫護課老師講述過的急救的包紮方法,還算有了不錯的實踐。當然這得歸功於那孩子傷口上的血流速度並不是很快。
好了,坐下喘口氣。朔華開始正視自己現在的境況。一,她在凶殺案現場;二,她從十九歲的少女變成了一個隻有八九歲的孩童;三,她幾乎是苦笑著扯住自己的袍袖,如此華美的服飾,做工優良的裁剪——可為什麼款式是古代的!!誰能告訴她為什麼!
好吧,她承認自己已經陷入了一種最不可能的可能——經常因為言情小說看多的想入非非能回到古代和美男子談場美麗的戀愛的夢想終於實現,還是最俗套的車禍穿!而且還是靈魂穿到了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身邊。老天,難道這就是見義勇為的後果?這樣宏大的報償實在是她這個小女子承受不了的,請高抬貴手放她回去吧,她還有個十六歲的暴力妹妹需要解決了,實在不能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