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親自擂動戰鼓為死士送行,在雄壯有力的鼓點伴奏下,那一葉葉小舟承載著破敵的希望就此踏上了不歸途。朱元璋動情之下不禁和著鼓聲含淚高唱道:“煙波乍起兮風吼雲揚,忠義猛士兮豪情激昂。視死如歸兮熱血流淌,舍身滅賊兮萬古流芳。身化灰燼兮心亦坦蕩,敲我鐵骨兮錚錚作響!”
朱軍小舟在強勁東風的吹拂下朝著陳友諒的艦隊飛駛而來,陳軍見狀立刻以火炮轟擊,湖麵上頓時激騰起無數柱衝天白浪。有不少小船當場中彈,化作一團火球而瞬間覆滅,但大多數船隻還是穿過了敵軍密集的炮火向陳軍腹地駛去。
接近陳軍巨艦後,小舟上的死士便毅然以火把點著幹柴和硝石。隻見那烈焰熊熊燃起,小舟如無數條火龍般鑽入敵陣!外圍的幾艘巨艦立時失火燃燒起來,火舌竄起足有三丈!
因為所有戰船都被鐵索相連,根本來不及疏散,在強風的推助下大火迅速向後方蔓延,不多時整個陳軍艦隊相繼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此時的鄱陽湖散射出了從未有過的光芒,火光映紅了天際,仿佛整個湖麵都在燃燒。隻道是:黑煙罩綠水,紅焰起浩渺。煙霾漫天如妖魔獰笑,火舌搖曳似鬼魅舞蹈!火噬檣櫓摧,三千堡壘土崩瓦解。焰吞兵將亡,十萬鐵甲灰飛煙滅。湖光山色渾不見,人間地獄映眼前!
陳友諒還在旗艦上空做著剿滅朱元璋的美夢,卻聽到艙外傳來陣陣異樣的騷動,他連忙出艙察看,眼前的一切不禁令其目瞪口呆。什麼景物都看不清了,唯有一片火海!
伴著耳畔兵士們撕心裂肺的慘叫哭嚎和戰船燃燒時的劈啪作響聲,陳友諒的內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無敵水師完蛋了。
眼看著大火一點一點的逼近過來,陳友諒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放棄旗艦,狼狽不堪的登上小舟鼠竄逃命。
上了小船之後陳友諒不禁回頭遙望,隻見漫天黑煙籠罩,身後的巨艦在烈火熾烤下如山崩地陷般緩緩沉入了湖中。
朱元璋火攻連舟的戰術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乃是中國戰爭史中的經典之役。此役於日後歲月裏被廣為傳頌,當時的大文學家羅貫中更是將此中情節直接搬入了他所創作的小說《三國演義》中,寫就了千古名篇《火燒赤壁》。
至正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陳友諒帶著其殘部向北航行。前日的一把大火將陳友諒的幾十萬大軍燒成了灰燼,如今他還剩下約五十艘戰船和一萬多兵馬。
對陳友諒來說,兵死了可以再招,船沉了可以再造,隻要能活著回去,總有一天自己會東山再起!所以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突圍逃跑。
然而朱元璋早在初入鄱陽湖之時就已經截斷了陳友諒的歸路,出內湖入江的三條通道——武陽渡、南湖嘴和涇江口皆有朱軍兵將把守。其中涇江口的水麵最為開闊,是出湖入江的理想水道,故而朱元璋亦將主力部隊駐防在此。
陳友諒也知道朱元璋在涇江口駐有重兵,按常理他應該從守軍兵力相對薄弱的武陽渡或南湖嘴突圍。而此時陳友諒再次將其自以為是和剛愎自用的特性暴露無疑,他一麵派兵強攻武陽渡和南湖嘴,自己卻率著幾艘快船悄悄駛向涇江口而去。
陳友諒的意圖很明顯,以聲東擊西之計攻打武陽渡和南湖嘴,等到朱元璋在涇江口的部隊前去增援武陽渡和南湖嘴時,自己再出其不意的從涇江口突圍。
有時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朱元璋很可能放鬆對駐有重兵的涇江口的警惕而將注意力集中在武陽渡和南湖嘴上,陳友諒心中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期望趁朱元璋不備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鄱陽湖。
這等虛虛實實的把戲,在朱元璋和劉基麵前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當陳友諒的艦船賊頭賊腦的駛入涇江口水域,兩岸立時一片旌旗揮揚、喊殺聲大作,隻見近百艘戰船滿載兵丁迎麵駛來。
陳友諒見狀大為驚駭,連忙下令船隻調頭。
這時一陣箭雨朝陳軍艦船傾泄而去,船上兵士猝不及防,紛紛中箭倒斃,屍體接二連三的墜入湖中。
陳友諒麵對如蝗群一般飛射而來的利箭亦是無處躲藏,他不停的左突右閃,最後還是沒能逃過死劫。一支飛箭正中陳友諒喉頭,隻聽得一聲尖利的怪叫:“嘔~!”陳友諒當即癱倒在地。
亂箭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湖麵上,那幾艘快船正隨波漂蕩,船上已不見一個活口,隻是橫七豎八的躺滿了被箭射成刺蝟的陳兵屍體。
朱元璋遂帶領一群兵士登上敵船察看,不多時便在甲板一側找到了陳友諒的屍身。發現一支利箭已射穿其脖頸,陳友諒口舌大張嘴角流淌著黑血,雙目未瞑眼珠翻白,死狀令人豎毛!
至正二十三年秋,鄱陽湖涇江口。一代梟雄陳友諒死在了一個無名小卒的箭下,該士卒姓名、年齡、身高、體重不詳。
至此,曆時三十六天的鄱陽湖之戰終於落下了帷幕,結果以朱元璋的全麵勝利而告終。
鄱陽湖大戰的慘烈程度可謂是前所未有,雙方總共投入的兵力達五十餘萬,曆經一個多月的血腥廝殺,無以計數的壯年兒郎葬身湖底。據說戰時鄱陽湖水曾被數度染成血紅,即使大戰過後漁人還經常從湖中打撈出屍骨,以至沿岸百姓數年內不敢食湖中之魚。
真是愁雲慘霧下的血色鄱陽!
第二十七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