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推薦序:我們都是財富的孩子(1 / 2)

錢昱竹

感謝大騏邀請我給他的新書寫序,但我寫不成序,隻是讀完以後的確有一些想分享的話。

先說大騏。初見他的時候,他像一個已經給自己判了刑的人,以審判自己來裁定這個世界的罪。並且堅決不允許你修改他的刑期,否則他將為此去犯更重的罪,以顯示起碼在摧毀自己這件事情上,他還擁有發言權和掌控力。

在他的臉上,習慣性地寫著拒絕或者忍吞,以他麵對誰來決定這兩種能量的切換。但是,你若不被他的臉唬住,堅決地走近他,就會發現所有誇張的招式背後並沒有準備彈藥,也沒有攻擊的意圖;他隻是強烈地表達“不允許”——不允許你了解他的憤怒,也不允許你安慰他的痛苦,就此留著印記,似乎等待被誰看見;似乎他一旦柔軟了,便消散了,隻有以別扭的姿態活著,才能勉強支撐起一個空間以標示邊界;哪怕被你越界,他也會擦亮他的界碑。漸漸地,你會明白這是他的單純,隻不過想要一個界碑的單純。那點倔強,不過是為爭得一點點存在感。

讀他的書,直接讀到他的倔強。你分明知道他極渴望說些什麼,卻又一副不求著你聽懂的姿態,以此避開被任何的觀點駁倒;甚至於,似乎被你隨便地懂了,便是他媚俗了。他就是這樣,要你特用力地去明白他,以感受誠意和安全。他說話也是這樣,刻意不用力的樣子,似乎說話本身就是浪費,而你必須學會跟他在沒有說出來的話裏溝通。

但是這本書打動了我。

這本書看似是寫富二代(或者如作者所說“創二代”)的。與其說這個群體很特別,不如說我們正置身於一個特別的時代,一個初嚐財富的滋味的時代。作為“財富的孩子”,他們出生於父輩的成就與榮耀,也就出生於一台被調高了基準的秤上,一直處於稱不出自己的份量的失重狀態中。從記事起,眼前便是各種紛亂與傳奇的腳步,似乎道路寬闊,卻無法在那些已有的腳印上踩出自己的路徑;為了看見自己的腳印,他們幾乎都曾掙紮於尋找一條新的出路,為此不惜刻意地離開父輩的腳印;而這種尋找,在身邊的人看來,是沒有意義的,似乎抬腿便走就是路了。痛苦,就從這個地方開始。

我們眼中所見的,是一個現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一切都按時間線索排列成因果的關係,所以我們時常因為對未來的不確定而焦慮於當下,拚命想做一個最“對”的選擇,以奴役我們的現在去換取一個未來。而其實,所謂的過去、現在、未來,不過是同一幅畫麵裏的不同部分,隨著目光的推移而逐漸顯現罷了,它們同時聯係在一個焦點上,即我們對自己內在生命意圖的領悟和感知。所以它們是同時顯現、同時改變著、同時作用於當下的。隨著我們對生命的感知不同,一切的現象舜間便會顯現出不同的意義,哪怕是那些已經發生、看似固定了的過去;經由我們對自己的不同認知層麵,那些曾經被認為是成就的,或許會顯像成一個狡黠的誤會,以廉價的成果埋葬了生命的激情;而那些曾經以為是磨難的,卻會顯出成就你的機緣和巨大的善意。所以人生的一切發生,其實建基於我們每個當下對生命的認知,然後在時間的顯影作用下被實現出來。

所以每一個生命的真正需求,是被看見,被如實地看見、被如是地看見;生命的欣喜,在於一朵花被當作一朵花去欣賞,而不在乎它是否達成“美麗”的標準,一棵草被當作一棵草去認知,而不在乎它是否顯耀過周邊的植物。一個生命如若被看見,被了解,被當作自己本來的模樣去接納,內在的生命意圖才會真正綻放為一個有意識的認知係統和有方向感的行為係統。生命的意識越清晰,這份需求就越強烈。

這些年輕的生命,因為成長的背景,他們注定早熟;但是在一個已經形成規製並且強勢的價值觀背景裏,他們又注定顯得很幼稚。他們無法重複父輩的成長線索,卻被期望著在這條線索裏起步;而其實誰也無法成為另一個生命的延長線,因為那樣他將沒有必要作為獨立意識而存在。所以,他們隻能以向外推攘的方式宣告自己的獨立性,而這種建立存在感的努力,通常都演變成一連串沒有方向感的胡亂證明,有時甚至胡亂到自己都覺得無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