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吐槽,這都多少年前的台詞了呀,還拿出來對我用,以為我還是純情少女嗎?我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向他。
昏黃的燈光落在我們倆的頭頂,他瘦長高大的影子輕易就將我遮住。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眉眼,他的臉,其實這些都不比蘇雲錦差,我也是頭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他,就像第一次認識一樣。
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反而紅了臉,臉頰緋紅地閉上了眼,把雙唇向我壓來,我見勢不妙,一把推開他:“你幹嗎啊?”
他沒想到我會拒絕,一張臉漲得通紅,像個西紅柿似的,半天才說出口:“我還以為你……”
“你以為什麼啊……”我也覺得有些尷尬,轉頭不敢直視他,“我隻是在看……在看你這個人怎麼臉皮這麼厚啊!”
他走上前來猛地抓住我的手,像個小孩子一樣,用的是撒嬌的口氣:“是啊,我臉皮就是很厚,你拿我怎麼樣啊!”
我被他這種故意賣萌的樣子驚得倒吸一口冷氣,甩開他的手,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我走了,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拜托你!”
還不等到他再開口說什麼肉麻惡心的話,我連忙捂上耳朵跑開了。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回了家,我媽問我幹什麼去了,我也沒回答,獨自進了屋子,鎖上了門。
靠在有些冰冷的門上,我才慢慢冷靜下來,心想,要是今晚是蘇雲錦跟我說這些話就好了。
這時,嘴巴裏的傷口又適時疼了起來,提醒我不要白日做夢了……
那天之後,我不再和保康祺說話,他給我打電話都直接被我掛掉,再打來,再掛。最後,我索性將他拉進了黑名單,對他的一切問候、攻勢皆不理不睬。有時候月明風清,我一個人走在櫻花飄落的街頭,又想起那時候的情景。
我一遍遍問自己,然後思考。
其實,怎麼說呢?我的心裏不是沒有開心,不過那開心隻是來自於這個年紀被一些優秀的男孩所表白的虛榮心罷了,我十分清楚那並不是喜歡。
另一方麵,我又有些惴惴不安,畢竟雖非我妄自菲薄,但我的確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女孩子,沒有蘇茉的那種安靜祥和的感覺,也不似周詩韻那般招搖,喜歡這樣的我,並沒有好處啊。
這時麵前卻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影子攔住了我的去路,我一抬頭,便又看到了保康祺那張因為有些生氣而變形的臉。
“幹嗎?”我明知故問。
他也不說話,隻是直愣愣地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他猛然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肩膀,有些惡狠狠地問我:“安小笛,你真的要這樣子躲我嗎?”
我閉著眼睛,扭過頭不去看他,對著旁邊的一團空氣說道:“我那天夜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不等他回應,我接著說下去,語氣十分淡然又篤定:“你看看你周圍的朋友都是怎麼想我的,我隻不過是偶然在地鐵站看到你要被偷東西了好心提醒一下,怎麼到了你朋友們嘴裏,搞得我要偷你東西似的。我知道,你家裏很有錢,比茉茉還有雲錦家還有錢,但就是因為你家很有錢,大家相處起來才會很累啊。”
我一席話說得很絕,表情又冰冷無疑。保康祺幾乎就快被我說得垂頭喪氣了,不過他不放棄最後一點兒希望,眼睛亮晶晶地問我:“那要是小奕他們不那麼說了呢?”
我聽罷冷冷一笑:“你太天真了,保康祺,你的朋友們已經對我有這種看法,所以說之後不管你怎麼想著去改變,都很難再扭轉他們的想法。而且,他們已經這麼想我了不是嗎?你改變得了他們以後的想法,那能緩解得了我這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嗎?我們之間的問題,是因為你和我所處的位置不同而已。”
他被我逼得說不出話來,隻看著我,一張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可不開心有什麼辦法呢,我還不開心呢。
於是我轉頭離開,不再等他開口。
本來我以為這樣他就會放棄,沒想到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讓我大跌眼鏡。
(2)
這天下午,我的眼皮跳個不停,走到校門口就發現一堆女生正圍在那邊議論什麼。
果然我一走近,就發現原來是保康祺站在那裏,手裏還招搖的拿著一束玫瑰花。我心叫不好,連忙轉身去了南校門口,足足多走了三站路才回了家。
結果第二天,他又準時準點地出現在我們學校門口,這一次我還沒來得及逃,就忽然聽到周詩韻那嗲嗲的聲音:“喲……小笛!”
我翻了個白眼,就要躲開。沒想到她還繼續上前,想要攔住我,我氣急了,猛地推開她,掉頭就走。
一切的高潮就在第三天。
這天下午,學校門口堵滿了人,我隔著老遠就聽到了保康祺拿著那種常見的擴音喇叭在大吼“安小笛,我喜歡你”。
這都什麼年代了啊,還興這種老土的辦法。何況是他的破銅鑼嗓子再加上那劣質的擴音器,我實在丟不起這人,隻好硬著頭皮,撥開人群向他走去。期間還看到了一臉怒火的教導主任,一雙眼睛瞪得我頭皮一緊。
“你果然來了。”他還不等我說話,就作勢要把玫瑰花送給我。
“你煩不煩啊!”我終於忍不住了,“你都不用上課的嗎?成天就來堵我!”
他笑嘻嘻的,也不做回答。
我看這裏這麼多人,也不好說什麼,於是轉頭就要走開,他這次倒是機靈,跟了上來。結果我又看到了周詩韻那家夥,她看著我一臉怒火,幸災樂禍又得意揚揚。
“謝謝你啊,按你說的辦法一做,小笛果然來了。”看到周詩韻,保康祺居然說了這句話,“下次有機會請你吃飯,哈哈!”
我猛地停住腳,轉頭看向周詩韻和保康祺,他差點兒撞到我身上,我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然後皺著眉頭對保康祺說:“你要是敢請她吃飯,那你一輩子都別想再看到我!”
“好好好。”周詩韻卻若無其事先開了口,“不吃就不吃,我不差這口飯吃的。”
我氣得頭頂冒煙,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
兩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我見周圍熟悉的麵孔已經慢慢減少,才跟保康祺說話:“喂!”
“嗯?”他在我身後低低地應著。
“你到底要怎麼樣啊?”我知道問這種問題其實也是白搭。
“不想怎麼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起碼你不要這樣子成天躲著我就行。”
“可是……”我覺得很惱火,“你這樣子的話,雲錦他……”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末了,保康祺實在受不了了,還是讓步道:“要不你以後別躲著我,我就不常常來你們學校喊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其實我也害羞啊。”
“還不常常來,意思就是還要來了?”我大跌眼鏡。
“嗯……不會來了。”
“好,以後茉茉他們一起出來玩的時候,我也可以來的。”我思考了一下說道。
於是這天傍晚,我和保康祺立下君子契約,雖然他仍舊篤定我會喜歡他,但不會幹涉到我的正常生活。
分開時,他忽然拿出一支藥膏,眼神溫柔地看著我:“那天你用了一次肯定不會好,拿回去用吧。”
我點點頭,接過藥膏便道了別,臉上卻莫名其妙飛上一抹緋紅。
在他回過神前,我已經飛奔似的逃離了他的視線,連大氣都不敢喘,雙腳像踩了風火輪似的。
這天夜裏,我惴惴不安地抱著毛絨娃娃,心裏胡思亂想著,很擔心蘇雲錦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其實我跟保康祺……根本沒什麼啊。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遇到這種人。
結果第二天我一到學校,大家看我的眼神分明就不太對了。
還沒進教室,就在走廊遇到了周詩韻,此時她正在和好幾個平時喜歡說別人閑話的女生說話,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活像以前那些閑得無聊的老太太,而我走近了才聽到她是在說我和保康祺的事情。
“那個保康祺在他們學校可是大紅人,樣子你們看到了,又生得好看,卻喜歡了安小笛這麼久,嘖嘖……”
“這麼久?”我聽到這裏皺了皺眉頭,幾個女孩子卻看到了我,雖然是喜歡說別人閑話的人,但是當事人陡然出現也不得不有所顧忌,於是發出咳嗽聲提醒周詩韻。
周詩韻一回頭看到我,也不在意,笑意盈盈地看了我一眼就進了教室。
我氣鼓鼓的,有氣沒處撒,隻能進去上課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我去操場那邊的小路等了很久,因為我知道這是每天蘇雲錦回家必經的地方。結果他來了,神情依然是淡淡的。我躊躇了好久才開口叫他:“啊,雲錦。”
他似乎是此刻才看到我,陽光下,他的皮膚像半透明似的,整個人顯得朦朧。
“小笛啊,好久不見。”
我在心裏嘀咕,是啊,好久不見你也不來見見我。找不到話開頭,我所說的第一句居然是:“我和保康祺沒什麼的……”
說完我的臉就紅了,因為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以何種身份來對蘇雲錦說這句話,又為何要跟他說這句話。
可是,下一秒蘇雲錦身上那種淡然的氣息又傷害到了我,他隻是不鹹不淡地“哦”了一下,像在吃一口極普通的東西,看一本極簡單的書。
周詩韻卻在此時出現,她那副嗲嗲的樣子,像一罐泡得人難受的蜂蜜。一看到我,便開口說道:“啊,小笛啊,恭喜你呀,還有那個什麼保康祺,雖然看起來傻傻的,但還是挺帥的嘛。”
我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卻不怕事情變得複雜,還在不斷假惺惺地祝福我和保康祺。最後我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煩不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