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一把就拽住了我坐騎的籠頭,我怒視於他,手持鞭子已經恨不能狠狠戳下去----他眸中刺恨,半分也不退讓。
正在僵持的時候,忽然又有一路風塵仆仆的人馬出現在嶽家軍大營門口。
竟是韓彥直趕到了。他奉旨北渡,作為官員的先驅匆匆來汴梁,不料正碰上這麼一場衝突,當即下馬,跪拜在一旁懇請官家我顧全嶽家軍的體麵。
我怒指道,“你怎不讓嶽飛顧全我堂堂天子的顏麵?讓雲兒跟朕走!!”
韓彥直一驚,抬眼看我再瞧一瞧盛怒中的嶽飛,如有所察。我轉過臉。
很快他又奏道,“官家或是聽了謠傳以為嶽伯伯要責罰雲兄弟,而實際上雲兄弟確實身染疫病不得麵聖,嶽伯伯方才力阻,實乃忠君之舉。素日臣與雲兄弟一貫親厚,為免官家涉險,不若讓臣代官家入營,探視一番可好?”
事已至此,我急切想知道嶽雲此刻到底如何了,放韓彥直去打探也是個辦法,便點了點頭。
韓彥直又走到嶽飛跟前,衝他行禮又低聲說著什麼。
嶽飛眯了眯眼,又罵道,“該死的畜生!”完了拂袖怒衝衝往營內走。我眼巴巴瞧著韓彥直跟著嶽飛入了這難以撼動的軍營,真恨不得生出翅膀也一道飛進去。
陽光一點一點偏移,五月初的早晨應是生機勃勃萬物茂盛,但我卻惶惶不可終,焦躁不已。眼裏瞧不見桃紅柳綠,聽不到鶯聲燕啼,隻孑然佇立在門口等待。軍營內看起來井井有條一如往昔,身著紅褐戎裝的士兵們各司其職,一隊一隊不斷從我的視野裏經過----我使勁兒尋覓尋覓,卻始終沒有嶽雲的半點影子。
終於等回了韓言直。快步上前一把抓著他胳膊,我急切道,“雲兒怎樣?”
韓彥直道,“官家,雲兄弟此刻靜坐在嶽伯伯的大帳後,雖然不言不語,但臣瞧著他除開雙目有些紅腫外無甚大事,官家可安心。隻是……官家,嶽伯伯如此憤怒難道是……?”
我抽抽鼻子,緩緩點頭。
韓彥直倒抽了一口冷氣,皺眉不語。我又急了,“所以這回嶽飛一定不會饒過雲兒,朕無論如何要帶他出來把他護在身邊----子溫,你能否再去探望雲兒一次,朕換衣衫喬裝打扮混在你的親兵中----”
話未說完,韓彥直就變了臉色,“官家為了雲兄弟,真的枉顧君王體麵!如此看來,官家確實不應和雲兄弟在一起!”
這可觸了我的逆鱗。我慘笑一聲,“什麼君王體麵?朕連雲兒都守不住護不得,還妄稱什麼君王天子?朕----朕這就衝到營門口去喚雲兒!若他不被放出來,這個寶座朕也不要了!!”
韓彥直橫臂一擋,生生攔住我。我從未見過他竟也有如此犀利的眸光----
更逼視我,口舌不留情。“官家口口聲聲說愛護雲兄弟,為何所作所為竟是要迫他陷入死地?”
“什麼?!”
“官家若彰顯為了雲兄弟可拋江山,且看悠悠眾口說起雲兄弟,是豎起拇指讚他年少有為,還是罵他男顏禍水?”
“官家今日在營門口一場大鬧,未必沒有傳到雲兄弟耳朵裏,他卻不曾出來與官家照麵,官家可有想過緣故?官家再想,嶽伯伯見了官家為雲兄弟做至此,是感動於官家的癡情,還是越發憎惡雲兄弟竟與官家有私??”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般,砸得我晃晃悠悠臉色煞白。
韓彥直瞧在眼裏,又皺眉道,“官家若想再見雲兄弟,依臣的估量,隻能暫緩一時。官家不若在此期間用心打理國事,讓嶽伯伯知道,官家若得雲兄弟近身輔佐相伴,更能利國利民,這般才有慢慢轉圜之機。”
我頹然跌坐,伸手摸向懷中珍藏的收有他發絲的錦囊,死死貼在麵頰,抵於額間。過了一會,又盯著手指上的鐵戒環---恨不得上麵生出紅線,曼曼延伸至另外一枚,緊緊相纏----是從心中血肉深處紮根長出啊,憑誰能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