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攜手拉他雙雙入座,笑道,“今日委屈你了,那麼久時間,朕也沒賜你坐,你更沒用半點米水,累不累?”
嶽雲臉帶笑意,大方道,“官家也小覷我了,軍中男兒個個都是銅筋鐵骨,站上一會算不了什麼。”
我嗯了聲,親手給他添菜。
嶽雲眨眨眼,也不掩飾自己有些饑火的事實,抄起蜂糖糕大口咬了下去,又呼拉拉喝了一口肉糜粥。
我津津有味瞧著嶽雲氣色朗朗,嘴唇紅潤,正又夾了一箸筍尖要給他,卻見嶽雲突然起身,翻出他帶回來的一個鼓囊囊包袱,一層層小心鄭重打開,目光閃閃對我道,“官家,我還有一物珍藏了數年,如今獻與官家做壽。”
嶽雲送我額外的禮物呢!!
我興奮不已,忙湊過去看,隻見他雙手捧出一張吊睛白額黃斑斕的大虎皮,頗有些驕傲道,“官家,我十七歲時有一次奉爹爹之命外出,在鄉野林中遇見了此隻老虎,頗費了一番力氣功夫,才用鐵錐槍自老虎喉間刺入殺了它。所以虎皮半點未損。”
我立即雙手接過,用臉頰蹭了蹭毛茸茸的質感,“雲兒真是英勇----朕太喜歡了。”
嶽雲滿是喜悅,忽然又略略紅了臉,“嶽雲駑鈍,本想著官家最喜歡什麼……後又察覺官家原本最喜歡的就是……我……我如今渾身上下,家中所有,也都是官家賜予,找來找去也隻有此物能聊表心意。”
我笑道,“正因為朕最喜歡的就是你,所以雲兒隻要送朕禮物,朕都喜歡得不得了。旁人根本無法相比啊雲兒。”
他其實喜歡聽我說此類他獨一無二的言辭,又見我抱著虎皮舍不得放手,心情更好,受了我在額頭上深深一吻後,又與我手挽手坐回位置上,繼續吃喝。
我仔細瞧著虎皮,又嗅了嗅,突然想到一事,便試探嶽雲,“雲兒,此物你沒獻給你爹爹嗎?”
嶽雲搖搖頭,直接坦白道,“當時我確實做此盤算。可虎皮製成後,爹爹見了卻說,男兒應將力氣心思用在保家衛國與敵廝殺上,將虎皮退還給了我”----說到此,他方覺有些不妥打住。
哇,悲摧的我。收的禮物都是他老爹嶽飛不要的二手。我嘿嘿幹笑幾句,當然也不敢抱怨半句。
嶽雲卻抿抿唇,半天也不做聲。氣氛呼地一下有些涼,我一邊努力愛不釋手摸著虎皮,一邊剛想說什麼,卻聽嶽雲輕聲道,“官家,今日萬壽,爹爹允許我喝酒。”
我會意,立即大聲喚來外麵等候的內侍,很快就送來了一壺鬱金香酒。我親手將白玉酒蓋一打開,醇美的香味頓時四散,隻盼無形中能衝淡一點嶽雲的糾結。
他盯著酒,嘴略略動了動,神色卻分外鄭重,仿佛下定了什麼重大決心----唉,這孩子,嚐一點酒都這樣,嶽飛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我暗自腹誹,手卻不停歇:一雙一對,一左一右擺開兩隻白玉杯,將美酒緩緩傾入,倒至八分滿,捧起對他道,“雲兒,你素日不喝,酒量也不大,朕怕你明早起來不舒服,今晚最多就喝三四杯吧。”
嶽雲微微點頭。他的眼眸此刻仿佛比平日更深,燭火下,眸光流轉,分明更勝過傳說中的“玉碗盛來琥珀光----”
我看得幾近癡了。
嶽雲手腕一抬,幹幹脆脆將一小杯直接灌下肚。我驚訝的功夫,他竟自己又給自己斟了第二杯,也一般飛速喝了。
雲兒……
他搖搖頭,橫目看我。這酒勁猝然上得快,他臉頰脖子已然緋紅,再配上目中濕色----嘩,這就是我的福利嗎?可以肆無忌憚欣賞帶醉的嶽雲!
我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眼中愛慕濃烈。
嶽雲欲飲第三杯。此時我卻瞧見他手指微微有些不穩,心中一愣,忙輕聲阻止道,“雲兒,喝不了就別喝了。”
他嗯了聲。用手背一擦嘴角,眨眨眼瞧著我道,“官家,我……我累了。”
“好,好,雲兒累了,馬上就歇息。”
嶽雲聽我說完,點了點頭。隨後,他做出了一個我萬萬想不到的舉止:他竟起身,直直向裏間走去。
裏間,是皇帝趙構,我的臥房。
待我恍惚一刻,後腳跟進,卻見嶽雲已經脫了帶禦器械的紫色錦袍,伸臂一揚將其搭在了床前薄紗山水屏風上。
隔著隱隱綽綽的紗,我更看到,他的各種舉止----坐在床頭,先脫了鞋,更脫了紅色外褲,也往屏風上一掛。
白色的襪子也塞在整整齊齊擺著的鞋子裏,於屏風左側露出一雙白底黑履的小鞋頭。
他脫得隻剩貼身衣褲後,一股腦橫躺在了我的床上。不一會,又翻身,向裏側躺了,讓出一半空位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