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嶽雲妻子的身孕,我再想得更深一些,揚唇冷笑一抹,隻招來太醫院最高的醫官,詢問可有什麼藥,能讓女子終生絕育。
待一切回歸安寧後,我披著衣服,站在福寧殿高高露台上,遙望嶽府方向----一切可能有損嶽雲的人物,都碾碎在我的腳下吧!
第二天清早我還睡在床上迷糊,就聽蔡公公小心翼翼來試探,說官家,贏官人和他父親,已經在外等待了。
我立即清醒過來,和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本來就恨不得靴也不穿奔出去看----神智理性卻立刻告訴我,當著嶽飛,絕對不妥。
因此,等這父子二人,奉旨入內的時候,他們看到的,就是一個頭發梳得整齊戴了卷雲冠,身穿一絲不苟的正裝,麵容肅整,端坐的皇帝趙構。
依禮,賜座,賜茶。
我如一個標準的帝王般,捧起官窯瓷器茶具,一邊抿一口,一邊含笑注視他們父子:
嶽雲穿了胄袍,臂露金甲,捧盔在手。嶽飛卻還是一襲袍子,如士大夫文官一般束了發冠。這兩父子,身形都極其矯健,隻嶽飛經曆更多,又不知嶽雲全部內情,此時他微微打量這熟悉的麵聖之地,一撫美髯,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滄桑感慨。
嶽雲此刻一臉幸福地看著爹爹。
我咳嗽一聲,待他二人都望著我,便道,常言說,虎父無犬子,鵬舉----今次一役,雲兒擔當得起嶽飛之子的名聲吧?若有,你怎麼不誇他幾句呢?
當著我,嶽飛自然不能做教育狀,當即也自豪笑道,官家,雲兒這孩子,天分極高,平日我真怕誇他幾句,會讓他橫生輕敵之心,須知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一個不小心----雲兒----
嶽雲立即起身,走到父親跟前,嶽飛卻也站起,拍拍兒子的肩膀,道:為父一直將你看做自己的驕傲,雲兒,你也一直做得極好。爹爹平日不誇你,並不代表不看重你不欣賞你----
“爹!”嶽雲跪下,道,“孩兒知道爹爹是一心為了孩兒好。”
我聽嶽雲聲調激動,又忙笑著道,“朕看著,卻覺得鵬舉的誇獎更能讓雲兒奮進呢。
“過幾年咱們與金人勢必還有真正大戰,介時你們父子更可並肩作戰,鵬舉到時候也要記得多多提點雲兒,誇獎雲兒,激勵得雲兒神勇不可擋。”
嶽飛拉他起來,先父子雙雙對我謝恩,再抬手摸了摸兒子年輕的麵龐,感慨道,如今,官家聖恩浩蕩,我父子,自當粉身碎骨相報----
我搖頭笑道,朕如今可不愛聽粉身碎骨,大戰之後,朕也不是那鳥盡弓藏的人。
但這回,可能是有先前的教訓,雖然我如此明言,嶽飛卻隻小心答道,待到中原收複日,隻懇請我讓他解甲歸田,做個田舍翁即可。更說自己本就出身農家,不懂為官之道,時常說話太直----
我生怕到時候他把嶽雲也帶走,忙安撫說,自古英雄就不問出處,愛卿若真萌生退意,大可掛個閑職,朕自會以優厚俸祿相待。
這時候的嶽飛,也不直接反駁我的意思了,猶豫一瞬,坦然謝了恩。我知道和他的關係,不可能像和嶽雲那般親密再無一絲芥蒂,隻能看一步走一步地安撫,當即又對他道,“鵬舉,從前你上書奏請過立太子一事……如今,朕明白透個信給你罷。此事在三個月之內,必有結果。”
嶽飛聽了,麵露喜色,道,官家此舉,可穩定人心,早該定奪了。
我嗬嗬笑,隻在心裏讚歎他確實是個忠耿之人,可惜,可惜。這樣高興,落在原版趙構眼裏,一定會聯想:你這般興奮做什麼?莫非有了個年幼的太子,你有手握重兵,好盤算什麼嗎一類。
君臣和諧一陣,我便讓人端出“簡樸”的早膳,隻有饅頭,麵餅,團糕和粥、羹等總共二十味。嶽飛辭謝不過,總算與兒子一並,坐在另外一個小幾前,小心用膳。
作勢喝粥,偷瞄嶽雲,見他也坐的端正,一本正經地跟著爹爹舉箸,安靜地往嘴裏扒,心裏明白果然嶽雲不敢讓嶽飛知道他平日在我麵前的“放肆無忌”,那我當然也要配合。
我便故意將剩下的饅頭,一點一點擦著碗裏的粥,再放到嘴裏----將一切吃得幹淨無半點浪費。
完了更是沒膽子和嶽雲做親熱狀,在宴會正式開始前,我就讓他們父子先退下,令禦醫去給他們檢查一番身體。
而據引路的蔡公公事後稟告,贏官人在陪著父親回偏殿的路上,遠遠看到張小相公往正殿書房而去,竟然麵色一變,站住了。
他一時間,不知是應該伴著父親走,還是趕回我身邊。他更不知道,真不得不做選擇的一天,已獰笑著埋伏在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