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早已備下的腰牌,我噤聲並牽著馬,與嶽雲一道出了已下鑰的重重宮門,大搖大擺過了盤查。沿路有些守衛竟是與他相識,雙方還會互相一稽首,對方更尊他一句,贏官人,要出宮啊?
有人還會問道,嶽帥無恙吧?
我一邊覺得這個皇帝趙構當得不夠得人心,這些人都問嶽帥安好,可嶽雲如今是和皇帝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卻沒有一個人問一聲……悲摧,悲摧啊!
一邊,卻想起自己在那日密令嶽雲,叫他暗中與禁軍中,年輕英勇又分得清是非的一輩交往交往,我好將他們編入皇帝最貼身的衛隊中,看來這項任務,他完成得不錯。
看著看著,出門後,一陣夜風吹來,嶽雲忙取出大麾遞給我,又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兩個燈籠,見他忙活,我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官家為何惆悵?
看他,也披上了麾衣,被風一吹,他就像一隻佇立在懸崖邊的獵鷹,羽翼機警。
我笑道,“若你不是在戰場上那麼出色就好了。朕就可以,索性將你安排在宮中,統帥禁軍,形影不離。這樣咱們沒準可以天天悄悄跑出宮去----”
他笑道,若真這樣,我會被我爹打死。
忽然想到從前趙構的行為,我便拍拍他的手背,柔聲“解釋”道,其實朕之前幾次向你父親要你,也就是打的這主意。隻你爹堅決推辭……你瞧,你爹知道你的本事,斷不會答應束縛你在小
小一方。他對你,不可謂不用心啊!
嶽雲微笑了笑,眼裏閃著驕傲的光。就像一個孩子終於獲得了父親的肯定。他又抬頭注視著天上明月,感慨道,可若早知我爹有這場牢獄之災,我倒寧願近身護衛官家,有異動也能提點我爹。
我又柔聲讚道,你們父子,都懂得一心為對方考慮。嗯,如今,朕希望你放心----任何人,隻能從朕的屍體上踩過去,才能再傷及你們父子。
這話我是打算先對嶽飛說的,本來就是我不用置疑的決心。
嶽雲此刻聽了,又是一愣,繼而再笑了笑,目光敏動,如雪中流瀲的劍光:“官家言重了,做臣子的,理當誓死護著君王,哪有反過來的理?”
我嗬嗬笑道,此時說來,空口白話,更像是要先安撫,再利用你們父子----朕就先不說了,來日待你自己慢慢體會。時候不早了,咱們快些趕路吧----
到了嶽府,門口果然還有幾名象征性意義的禁軍看守,見嶽雲來了,隻點頭示意,堆笑問好,爽快地將門打開。
剛一進去,就見眼前黑暗夜色裏,隱隱綽綽有一群人,還有幾個燈籠,我是看不清楚,就聽得嶽雲驚喜地喚了一聲,爹!
然後,他撇下我,飛快向前衝去。
那幾個燈籠似乎聚到了一處,我看見嶽飛穿著家常袍子,被身後家人簇擁著,站在大堂門口,顯然是一直在等待嶽雲。這是我在風波亭釋放他後,第一次看到嶽飛----還好,挺精神。
嶽雲三步兩步跑去,嶽飛含笑衝他點了點頭,口裏說著什麼聽不清----大概是,既然人來了,就開宴吧。
嶽飛身邊又閃出一個人來,原來是張憲。他從嶽雲手裏接過燈籠,不知說了什麼,他們三人,竟然相顧大笑。
這一對父子,明明感情好得很。眼見此景,我立即將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後媽猜測完全否定,還慶幸自己沒在嶽雲麵前亂說他父親----嶽飛對嶽雲,是肯定的,愛之深,教之嚴。
可是,可是,眼巴巴見他們父子,戰友,相偕往堂內走,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皇帝我卻被忘記在庭院裏?見了他爹,嶽雲就絲毫不記得趙構了!悲摧……悲摧啊!
豈有此理,嶽雲這回我和你沒完!
我氣鼓鼓地瞪著那方,萬幸,稍後總算見嶽雲急急忙忙又從內堂走了出來,還拉著他爹一道----
我不高興歸不高興,還是歎口氣,自己解開了氈帽上的係帶。抬起頭,平靜看著他們,也有些狗腿裝地,抬起了手裏的燈籠,照著自己的臉。
陛下!
嶽飛大驚。他顯然沒料到自己生日的夜晚,皇帝會微服悄然而至。一愣之後,掀袍欲拜。
我疾步上前一把攙住,長出一口氣,對著嶽飛一字字清晰道,“鵬舉,你當日,說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朕即是天子,你的一片忠心赤忱,朕怎會有疑?但朕不該,為了別的緣故,害你以為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