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標準站姿,心裏就越發不舒服懊悔,他現在是不是恨死我了?這樣逼迫他折磨他?

咬著筆杆子我最終下定了決心。此事不可急,隻能一步步來。我先,努力示好吧?

現在除夕剛過,天氣還是很冷,尤其到了夜間,外麵呼出的氣都能形成白霧。我凝望了他的身姿一陣,幹脆下旨到,叫嶽雲進殿來當值。

他邁入暖融融的內殿,步履是軍事化的穩。突然從較冷的地方進來,水汽凝結,讓他眉眼更添了層潤澤亮色。

真好看。我再度暗暗感歎。

嶽雲盯我一眼,垂手而立。

我便先遣退公公宮女一幹人等,再和顏悅色地對他道,這幾日你盡管養傷,朕在內間批閱奏折,你,就在此歇息,若是累了,但坐無妨。

他隻冷淡道,是。但不需坐,也不勞官家掛心,此等小傷,不足掛齒。

我說,哦,朕是想體恤你呢,不想你站上一宿。唉,你是從前受磨礪太多,習慣了?

他露出一個類似譏諷我的表情,口中說,官家不知何謂,撼泰山易,撼嶽家軍難!

我順著他的話道,那自然,鐵骨通筋,都是練出來的,嶽家軍,金人聞風喪膽。朕若解散,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提到嶽家軍,一瞬間嶽雲眼裏的神采,恍如明亮的鳳凰----我看著,隻好歎了一聲。道,不過,你們嶽家父子,怎麼都一個樣?一點也不顧及----唉,算了。你現在雖然在朕身邊當值,但,朕也不會讓你荒廢軍務,隔三差五,你也得去營裏轉轉。

他抿了抿唇,唇線弧度上揚。

我見他心緒似乎和緩了些,又道,你爹現在身無官職,不過朕保證,幾年之後,自然還有你們父子用武之地。過幾日,朕準你休假,你也回府第去,把朕的心思轉告你爹吧。

我發現,我說到他們父子時,嶽雲的自豪之色更重。

於是,計上心頭,把握時機,我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對嶽雲誠摯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朕這麼折騰你一番,又強行把你留在身邊,實在是想,讓你變成來日比你父親更出色的人才,朕說的出色,不僅僅指殺敵獲勝,保家衛國,更重要的,是尊榮一世,不會被猜忌含冤莫白。

悠悠直視又驚又奇的嶽雲,我又笑道,你才二十二歲,有些事情還來得及教你,可你爹,已經定了性子,將來恐怕都隻能靠你提點,在朝堂上保護他不被暗箭所傷----你,願意嗎?

他不吭聲,戒備地瞪著我。可能我衝他說的話,太驚世駭俗了?要知道嶽飛在他心裏,就是神和信仰----我竟然對他說,其實他更優秀~

互望半響,他竟然還是氣惱道,你休要小看了我爹!男子漢大丈夫,行得正做得端,鼠輩讒言,也隻有昏君才會信!

我的天那,這腦筋----我卻依舊麵不改色心不跳,笑道,朕自然不會信了。可是假如朕有個意外駕崩了,難道新的天子也能如朕一般英明不疑?嗬嗬,對了,就朕這麼英明,你爹不也老惦記著迎回二帝?你說,這不是往朕臉上抽耳光嗎?朕連這都能忍,他卻還想換皇帝,這不是沒心沒肺是什麼?

嶽雲勃然變色,一錘案桌道,你父兄也曾為帝,淪落金人手中,有辱國體,我父想迎二聖回朝,又有何罪?

倒是你這皇帝----

我皮笑肉不笑,笑眯眯道,怎樣?

他握了握拳頭,終是沒把話說完。我笑道,你是想說,我這皇帝,寵幸奸相,讓你父子幾乎喪命,可恨之極,是吧?

他咬牙不答。

我便又悠悠道,其實,朕就是愛你這有話說話的性子。本來朕也願意與你坦承暢談,不過現在看來,你也聽不進去。罷了,你先歇息吧。

他掉頭便走了,步履如來時一般健穩。我望著他的後背,歎了聲----其實,紗布下,敷了厚厚藥膏,背上血肉模糊,不疼不可能。

但,現在太過示好關愛,隻會讓他反感吧?起初嘛,淡淡地就足夠了。因此,想了想,我沒下旨賜給嶽雲一襲狐裘,反正他住宿在宮中執勤衛士宿舍,條件也應該過得去,養傷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