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年,筆者赴美拍攝一部華人在海外的外宣電視片,與某華商交識,在其收藏中發現了十幾本年代久遠的德文筆記,得知一段塵封了七十五年的往事。
一九三六年秋,繼美國記者斯諾到訪陝北蘇區之後,一位哲學博士出身的德國記者Josef也進入陝北蘇區采訪。采訪期間,Josef博士得知一個故事:一個叫騾子的湖南農村青年馬夫,隨某鹽商去江西蘇區販鹽,被蘇區中央銀行運輸隊雇傭,隨紅一方麵軍長征。湘江之戰,騾子所趕的大黑騾被炸死,騾子攜帶五百根金條及珠寶突圍,與紅軍大部隊失散,後獨自追趕紅軍交還黃金,經曆了二萬五千裏長征。其過程艱難曲折,險象環生,充滿傳奇。Josef博士頓時產生濃厚興趣,進行了多方采訪,包括采訪了當時還在陝北蘇區的騾子本人,積累筆記十餘本。回國前,Josef博士在上海逗留,一個星期六去酒吧喝酒,與一幫蘇聯水手發生了衝突,當時雙方都醉了,爭論起什麼是世界第一名酒,蘇聯水手說是俄羅斯的皇冠伏特加,Josef博士卻說是中國的茅台酒。蘇聯水手就問Josef博士,皇冠伏特加世界第一,這是我們斯大林同誌說的,茅台酒世界第一是誰說的?Josef博士就說是騾子說的。蘇聯水手好奇地問騾子是何許人也,Josef博士就說是一位中國馬夫,蘇聯水手不高興了:你怎麼拿中國的馬夫和斯大林同誌相提並論?Josef博士也不客氣:馬夫怎麼啦?斯大林他爹不也是個皮鞋匠嗎?蘇聯水手大怒,認為Josef博士故意貶低斯大林,雙方竟然毆鬥起來,Josef博士不幸喪生。此後,其遺留的采訪筆記也神秘失蹤。
該華商告訴筆者,一個偶然機會,他幸運地收藏了這些失散多年的筆記,並請翻譯整理成中文。筆者翻閱中文文稿,頗為震撼,尤其是震撼騾子傳奇經曆中蘊含的某些哲思意蘊。筆者征得同意,予以複印這些文稿,並改編成文藝作品。本小說因此誕生。
值得說明的是,Josef博士在采訪筆記中還留有一些批注性文字。筆者為表達對Josef博士的敬意,在本小說敘事中也適當整理采納,以斜體字形態插入相關情節中。不言而喻,這些斜體文字帶有一個學哲學出身的西方記者特有的思辨性,筆者力求在文字風格上盡量與小說基本敘事情節保持銜接,在觀點上則可代表Josef博士的意見。讀者閱讀時感覺別扭,不妨跳過。由於這些斜體文字的加入,本小說具有了某種複調性質。對一些人,這是一個騾子和金子的傳奇故事;對另一些人,則可謂一個關於生命的美學可能性故事。
還值得說明的是,筆者反複研讀Josef采訪筆記,發現他記錄的那些故事可能有誇張成分,以至於整個故事更像一個大寓言。估計Josef博士在采訪中已經進行了某種提煉加工。筆者推波助瀾,更加強了這方麵的表現,從而使本小說有些疏遠了現實主義創作形態。米蘭·昆德拉說過,小說的智慧不在於描摹現實,而在於探究被遺忘的存在。亦即小說關注的是生命存在的可能性。筆者在構思本故事的時候就興奮地想:假如世界上出現了騾子這樣一個人會怎樣? 於是,筆下便流淌出了這樣一個超越現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