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窮水盡疑無路(1 / 2)

南疆之路難,難於上青天。其難若何?曾有詩雲: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連峰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但往往越是絕難絕險之地,越是有著不為外人知的好風光。

望江亭便是其中有名的一景。

若你清晨在亭中稍駐,觸著悠悠清風,聽著滾滾鬆濤,放眼千山萬壑,還有那蜿蜒盤旋的青龍江如情人的衣帶纏繞眼前,端的是詩情畫意難以言表;若是恰好趕上紅日自東方滾出,更能讓人平添幾多豪情。

若你正午在亭中停留,任那烈日如火,也被那山光水色擋住,而熱不了你半分;若你細細品味,那樹上百鳥爭鳴,草中蛇蟲低語,偶爾還有一隻或幾隻禽獸自山中奔騰而過,也能喚起你幽居桃園、出塵避世的情懷。

如你黃昏在亭中滯留,看那夕陽西下,映照山水如金,林中諸多生靈漸次開始活躍,似乎僅僅過了一刹那,江河之上、山野之中便鬧騰起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千奇百怪、光怪陸離,奇情野趣應接不暇。

但唯獨一點不好,這望江亭美則美矣,旬日之間卻少有人問津,有時甚至經年累月,也難得見到一個行人。卻是為何?一則周遭根本沒有什麼鄉鎮村落,山裏人誰有那閑情逸致、沒事跑到這裏遊山玩水?再則,這亭子建在深山,更高懸千丈,整個亭身如若飛簷一片飄在青龍江上空,尋常人稍不留神,便有失足墜江的性命之憂,誰沒事去冒那個險?而更重要的,近年來有雲雲,說是生人若是進了這望江亭,就會沾上一身晦氣,到了夜間便有青龍江裏的水鬼找上身來,奪其性命,吞其魂魄,使其萬劫不複。至於是真是假尚不能考證,但凡捕風捉影知道一鱗半爪的,都遠遠避之。

這一日,正當六月,時近正午,日懸中天,望江亭周圍百十裏山林靜謐無風,獸伏蟲匿,一派懶洋洋景象。

就連平日裏滾滾如潮的青龍江,似乎也變得波瀾不驚。

仿佛這山河,也醉了。

忽然,遠處山中響起一聲大喝,如若平地驚雷,震得叢林顫動,便見那原本密密匝匝的樹林從中分開,一人翩若驚鴻踏枝而來,身影過後百丈,那樹林才緩緩閉合恢複原貌。

這人一路奔馳,毫不停留,勢如猛虎,偏偏身法飄逸宛如蒼鷹展翅,片刻之間便閃身進入望江亭,卻是一襲青衫、身高八尺、虎背猿腰、闊額方臉、濃眉大眼的一個壯年人,當真是一個好漢。

而他那一臉大胡子,更讓人覺得豪爽不羈。

大胡子雙足剛一落地,便是一個趔趄,口中噴出一口血來,似是受了不輕的內傷;而他身上青衫,更有十數處破裂,若是仔細辨認,就會發現,那赫然是六七處刀劍傷,四五處拳掌印,一兩道爪痕,鮮血淋漓,觸目驚心。但這漢子卻毫不理會,左手扶著亭柱,慢慢轉過身去;右手捏著一把清光如水的長劍,一滴豔紅輕輕自劍尖滑落,掉在地上,恍如梅花一般燦爛。

大胡子低頭嗬嗬笑著自語:“想不到,老子英雄一世,卻被宵小所害,竟然被逼得窮途末路。看來這山窮水盡之地,就是老子埋骨之所了!”

剛剛語畢,大胡子忽然抬起頭來,眼睛射出精光,須發盡皆賁張,盯著來路山林,深深呼出一口氣。他手中長劍,也微微顫了顫,隱隱發出一聲清鳴。

少頃,就聽得林中悉悉索索一陣響,十幾個高高低低、胖胖瘦瘦、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緩緩走出,漸漸逼近望江亭,到三丈之外站定。

其中一個白衣白麵的男子,臉上一笑,緩緩上前,手中一振,一把折扇“啪”的展開,扇麵一副山水,煞是秀麗,將這男子也襯得風流倜儻非同一般。

白麵男子嗬嗬笑道:“想不到鄭鐵衣鄭大俠不僅掌劍雙絕,就連這輕身功夫也讓唐某望塵莫及,實在是佩服佩服!但閣下到了此處,卻又不知何去何從呢?”這人臉上雖然在笑,雙眼卻是寒光閃耀,讓人心裏發悚。

鄭鐵衣“呸”了一聲,睥睨著白麵男子,悠悠說道:“唐家三少小豹子,你號稱唐門第三高手,在鄭某眼裏不過是一隻病貓!”

唐豹折扇一收,恨恨笑道:“唐某固然是病貓一隻,但不知那梨花針滋味如何?如若唐某所料不差,再過一二時辰,鄭大俠身上的針毒便要發作,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你不得。鄭大俠要是識時務,還是將那東西交給我等換取解藥為好!”

鄭鐵衣大笑道:“卑鄙小人,想要鄭某委曲求全,卻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