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隻要一皺眉,她就覺得難過。這麼久過去,今次竟也不例外。隻不過從前是為他難過,這一次是為自己。
讓他覺得麻煩了吧,苦於丟掉這包袱嗎,可是她也無能為力。忍耐吧,也許下個紅燈,他改變主意,彼此分道揚鑣。
她將視線移到窗外,下雨天最適合發呆和眺望,雨一陣大過一陣,重重砸在車窗上,她仿佛能聽到風卷著雨滴呼嘯而來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腳上寒意入侵,才猛然一驚,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包裹住她的腳,從手心到指尖,似乎都失卻了溫度,冷得她心裏一顫,才肯結束神遊,正眼瞧一瞧他。
兩個人都僭越了。
他半跪在羊毛地毯上,緊握住她的腳腕,將半邊側臉貼上了她的腳心,剛冒出頭的青色胡渣緩緩摩挲她的腳,刺得她心猿意馬,目光迷離。
失神隻是一瞬間,她很快反應過來,自覺失禮,費力縮回腳,卻被他箍得更緊。
“別動。”
她當然不會這麼聽話,這次使了些力氣,力道失了準頭,掙紮中無意之間,甚至重重踹了他心口一腳。
他卻並不在意,抬頭看了她一眼,聲音低沉溫柔:
“別動,腳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
容不得她反抗,他隨即打開了身後的應急醫藥箱,大概是在她神遊的時候找出來的,她全然沒有印象,腦中一片混沌。
他熟練地用棉簽為她清洗傷口,因為清洗劑中含有酒精,她疼得連腳尖都繃得直直的,嘴裏發出一長串“嘶”的聲音,五顆圓潤的腳趾彼此挨著,每片指甲上都隻塗了一半殷紅色,或橫或豎,這樣恣意任性,仿佛在嘲諷他此刻的認真與專注。她看他皺眉沉默的樣子,心想,他這種強迫症患者,現在一定恨不得把她的熊掌剁了吧。
可是他太過敬業,清洗傷口之後,又上了藥,繞著腳背纏了一圈紗布,做完這一切,才肯鬆開她。
她不敢再看他,隻好繼續看窗外。車已經駛出去很遠了,依舊能看到碧綠的海,她發現了不對勁:
“這不是去洲際酒店的路。”
他沒有回應,隻是用濕巾擦手,期間停頓了片刻,抬眼看她,那表情仿佛在說,這麼不聽話,還敢提要求。
她有原則,但是不扭捏,又大概是對他太過了解,知道反對無用,便不再說話,將頭倚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靜靜休憩。
不久,車停滯了片刻,電子門緩緩開啟,他們進入了一片私人領地。有人冒雨上前,畢恭畢敬在車前停下來,阿唐搖下車窗,問道:
“客人們都到了嗎?”
“還沒有,晚宴七點開始。”
“很好,多安排點人守著,前後樓隔開,不要讓人溜到後頭來了。”
車重新發動,這回又駛了很久,沿著林蔭路上行,經過花園和小道,路過一片極大的泳池和網球場,將兩棟小樓甩在身後,開進了最裏側一座靠海的三層洋房內。車停在了地下二層,她睜開眼,他已經打開車門,站在車外等著她。
她的鞋不知被他扔到哪裏去了,雖然濕得透徹,但起碼能遮一遮羞,應個急,不至於讓她光著腳踩在地上。
腳剛要落地,整個人卻被他打橫抱起,走了幾步,來到電梯前。
他按下了數字3,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淡又堅決:
“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