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也很靜,淺淺的月光流瀉下來,鋪滿了每一個角落,秋季清涼的夜風輕輕地梳理著樹枝上枯敗的樹葉,發出低低的“嚓嚓”聲,嗓音很低,卻像是某種來自遠方的低沉的呼喚。
此時,莫名飄著淡淡霧靄的悠長的羊腸小道上緩緩地、緩緩地走來一個人,女人。
女人全身都包裹在白色之中,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及膝連衣裙,白色的高跟皮鞋,在有月光的暗夜裏像一張白紙剪的紙人。隻是那一下一下敲在石板路上的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和地上的一道纖細的影子彰顯著她是一個人,活著的人。
她叫朱娜娜,是小鎮醫院住院部的醫生,工作性質三班倒。
今夜,她剛下了夜班往家裏走。本來夜班是十點下班的,可是在快要下班的時候忽然來了一批公路上出了車禍的傷員。出事的是輛長途汽車,規定車載六十六人的容量,但因為司機太貪了,硬是塞了七十七人進去,超載不說,還疲勞駕駛,在距古德寺那段經常出車禍的死亡公路上毫無意外地翻車墜下了山穀。
山穀並不深,隻有十幾米,可是乘客們卻幾乎全都受了重傷,傷勢太重,來不及送到省城的大醫院,所以先在鎮裏的小醫院過渡,簡單處理傷勢,止血,穩定傷員的生命體征,再往大醫院送。
鎮裏的小醫院本來就醫資力量不足,平時應付四鄉八村的病患都捉襟見肘,何況現在一下子湧進這麼多重傷員,簡直是不堪負重!
但是不管困難多大也得全力以赴,畢竟人命關天。
所以醫院領導親自坐鎮,不管是在崗的還是在家的全都要奮戰在一線崗位上。
因此在住院工作的朱娜娜也被臨時調去參加急救,拖了兩個小時,等處理完所有傷員之後,醫院頂樓的座鍾敲響了十二下,她才在院領導親自點頭之後抓起小背包往家裏跑。
可是跑著跑著,她的腳步漸漸放緩,越來越慢,最後變得有些躊躇不前,兩隻閃亮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望著前方。再往前走上不到一刻鍾,就要走到那片墳地的附近了。
一想到這裏,朱娜娜的腦海裏就浮現出剛才醫院裏那些血肉模糊的傷者,有的缺胳膊斷腿,還有的腦袋被撞得變了形,模樣慘不忍睹,不由心生恐懼。
其實她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那片墳地附近,但一個星期以前她一直是和同村的同在鎮醫院當護士的李鈴一起結伴回家,所以每次從墳地附近經過的時候並沒有很害怕。
可是自從李玲找路子調到省城的大醫院之後,隻剩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獨來獨往,再路過那片墳地時,不知為什麼,總是像管不住自己似的,老愛往那邊看,越看越怕,越怕就越想看,似乎有什麼勾住了她的魂似的。
白天從那裏路過還好,夜班從那裏路過時,她覺得特別瘮人,總是一麵死死盯住那片墳地,生怕從那裏跳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一麵發足狂奔,隻想盡快逃離那裏。
第一個夜班她有驚無險。
可是今夜……她無緣無故感到很惶恐,總覺得有危險靠近。
難道,是因為快到陰曆七月半了嗎?
她本能的往四下裏看,一回頭,看見離她百步之遙的地方跟著一個人,從身形上看是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走路的姿勢很熟,但是她又一時想不起是誰,她心裏不免生疑,既然是熟人,為什麼要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