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興慶伏地。
“江尚書,朕問你,大漢在冊的農戶數有多少?”
“回,聖上,將近,將近一億——”
“將近一億,十之四五,是多少戶?”
“回,回聖上,四千——”
“四千萬農戶,按每戶四口,一億六千萬人,會在一年三百六十天的時間裏不是死就是逃?每天都有超過四十萬的漢國百姓不是死就是逃?”
江興慶抖的冠帶直響。
“如果每天都有超過四十萬的漢國百姓不是死就是逃!朕是不是應該把你們統統族誅!”
撲通亂響,殿裏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鉑蔣冷笑,“拖下去,棍三百,斬立決。”
一句話,靜默的大殿裏仿佛連時間都僵住了,隨即爆發出哭喊,鉑蔣皺著眉,看都不看那一邊被拉出大殿,一邊涕淚縱橫的江興慶。
“臣啟聖上!”突然有人說話。
這個時候敢說話的隻有一個人——
太尉周永豪,皇帝的老丈人,大家心裏一定。
見是周永豪,鉑蔣逼自己壓了兩度的火,“周太尉有何事稟奏?”他冷冷的。
“臣啟聖上,”周永豪出列,拱手,“太子初生,不宜見血。”
殿裏又靜了,隻有江興慶的哭聲斷斷續續。
——
鉑蔣看著周永豪。
他還記得江興慶是周永豪推薦給奶奶的,說他為人忠厚,德行高尚,是忠臣中的忠臣。
鉑蔣倒覺得江興慶是個笨蛋中的笨蛋,除了拍馬,什麼都不會。
他早就想殺他,但他也知道,把戶部工作搞的一塌糊塗,並不隻是江興慶一個人的問題。
整個官僚機構的腐敗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除了兵部的林熙山和刑部的何鵬還像個樣子,吏部、禮部、工部、戶部是不停的在換部長和副部長,一開始鉑蔣以為周永豪常常建議奶奶換這個部的尚書,那個部的侍郎是在為漢國挑選更好的人才,直到前些日子,他收到一份厚遝遝的秘折——沒名沒姓,不知來處。
他剛想罵,就在看第一頁時怔住了,淩晨時他放下那遝子秘折,感歎自己的無知——原來這裏一直有個潛規則,在此四部當尚書,一年淨得的通貨就足夠下半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還可公款置地買房修墅建墳。年把以後被免職,不缺一兩肉,攜得萬金走——能被周永豪推薦上來的人,都是花了大錢的——秘折的後麵附著這些人在任職先後的生活質量調查表,其中一張單列周永豪的,鉑蔣看了很久,周永豪每年在他和周孟恩生日那兩天的開銷——都與表中對的嚴絲合縫。
全國的老百姓一年到頭麵朝黃土背朝天,交上來的稅修不得路造不了橋,就派了這些個用場,郭文的東部各郡無障礙水陸交通,郭寧的全民初等教育普及,郭哲的遠洋交流計劃,全都不過一紙空文。
——
“太尉此言有理,”鉑蔣有氣無力,“罷江興慶尚書職,流放觀津,永不起用。”
“謝聖上隆恩。”周永豪深深一揖。
鉑蔣一笑,他還想說什麼,但一個字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