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胡湯和解供,人參半夏甘草從。更加黃芩…黃芩…”
一卷書重重地打在了薛瑭的腦袋上,也不生氣,趁著這功夫偷偷看了眼手心的紙片。然後揚起頭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把方歌背完:“更加黃芩生薑棗,少陽百病此為宗。”
背書的是薛瑭,打人的是他二叔。
“你這樣背方歌,仲景聽了都要寒心。前人性命試驗出的方子,我們這些後人定不能辜負啊,你父親要是知道你這麼不用功…”絮絮叨叨地說著,二叔的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個刻板的老先生,可叔侄兩人誰都沒當真,二叔依舊懶散地躺在搖椅上扇著蒲扇,而薛瑭也就應付般咧嘴笑笑。
薛家小院裏,天天都是這樣。
“二叔,這都快晌午了,今天醫館還開門麼?”薛瑭望望正在眯縫著眼看天上麻雀飛的二叔,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多餘。
“不開啦,不開啦,璞雲樓那個說書的從京城回來啦,聽說是學了不少新段子,下午我帶你聽書去。”
說到聽書,薛瑭眼睛也是一亮。醫館反正沒什麼病人,不嚴重的小病門口那個給人算命的道士都會治,閑個一日半日無傷大雅。
而聽書就不同了,那璞雲樓的說書老王自從受過哪個“遊方高人”指點後就變得不務正業,也不說書了,每天到處奔波打聽些奇聞異事,讓小鎮上本就不多的娛樂更是少了許多。
小鎮人簡單,連說書都少了許多規矩,隻要說得有意思大家就都捧場,否則說書老王這種大字不識幾個的半吊子早就混不下去了。這次老王回來後就四處宣揚說是在京城聽了新故事,聽說還是些神鬼仙人之類的,聽完的都大呼過癮。
江湖人遠風波亂,無論什麼事情到了這偏居一隅的安詳小鎮,都隻是說書人嘴裏的故事而已。
想想下午要去聽書,薛瑭幹活的手腳的麻利了起來。自從自己十五歲以來,二叔就再沒做過飯,不想餓死就隻能靠自己。二人說是叔侄,也就差幾歲而已,倒是像極了兄弟。
薛家小院所處雖不算荒僻,但離鎮子也算有段距離,想要不耽誤聽書可要抓緊。可米剛下鍋,事情便找上門來。
“別跑,不要跑了!”一聲怒吼如春雷般在空氣中炸響,薛瑭覺得自己整個胸膛都隨著這聲巨響一起震了起來。水缸裏的水灑了一地,躺在搖椅上假寐的二叔也臉著地趴在了地上。
這時候還是二叔反應快,爬起來哪也不張望,一彎腰耗子一樣地就往屋子裏鑽去。薛瑭還愣神的時候,就被二叔“嗷”地一聲舉起扛在了肩上。三兩步進了屋子,二叔那麻杆似的身子也早沒了力氣,和薛瑭一起滾倒在了地上。
薛瑭的父親在臨走前囑托過二叔,隻要遇見了怪事,往屋子裏一鑽就保準不會有事,連門都不必關。說得玄乎,不過二叔還是相信,因為自從小時被薛瑭父親從狼嘴邊救下認養作弟弟後,這個神秘的大哥就從沒說過大話。
時間凝稠,喘幾口粗氣的時間裏就好像過去好久,但是倒在地上叔侄兩人卻都沒爬起來。
二叔不起來,是因為怕,怕站起來一抬頭就看見隻有七個胳膊八條腿的怪物或是個提著骷髏頭的凶人站在門口,多年的平靜生活後他覺得自己有些受不得這些刺激事了。薛瑭還沒下生的那幾年裏,他跟著大哥走南闖北,知道這世間有些說書人都編不出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