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輕的伯爵此時卻發現更為有趣的東西。洗衣盆裏的泡泡開始大量地往外湧,借著清風在小院子裏飛舞起來,折射出五彩的光線。
遠處的山脈褪成水墨的背景,草木皆成了陪襯,五彩的泡泡和身在其中的少年成了最美的景致。
當五顏六色的布塊掛滿了繩子,迎風飛舞的時候,樹下的兩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空氣中有清新的味道,櫻晨一有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晚餐時間到了。
下意識地這麼想,卻猛然記起自己已經淪落為仆人的悲慘命運。轉身朝女生伸出手。
“呃?”
“給錢啊,我去買菜。”隨即把臉撇到了一邊,說出這樣的話,真是丟臉死了。
拉出左邊的口袋,空的;再拉出右邊的口袋,破的。
“你看,我沒有錢。”卡繪琳一臉無辜。
“……”
伯爵氣呼呼地朝外走,史上最倒黴的仆人,需要用自己的錢為主人買晚餐。頭也不回地問:“超市在哪裏?”
“在八公裏之外的鎮上。”女生充滿期待,又隱含擔憂的聲音隨著風聲傳來,飄忽不定。
“這鬼地方!”
[4]雪中吐露的心聲
這是櫻晨一第一次覺得他住的房子真的叫豪宅:寬闊的空間,別致的裝飾,蔓延的羊毛地毯,繁複的壁紙,明亮的燈飾……如果邊上放上卡繪琳的小木屋,這恐怖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吧。
回到府邸,仆人們依舊恭敬,安月熏也像往常一樣照顧著他生活的一切細節。他為櫻晨一掖好被子,最後檢查了一遍擋光窗簾是否完全遮好,這才安心地退了出去。疲憊了一天的櫻晨一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中,卻久久不能進入夢鄉……
啊,天是越來越寒了。
依舊是被陽光喚醒的。準備齊整之後,看到外麵蕭瑟的天,突然對身邊的仆人說:“去拿一條毯子過來。”
看到安月熏正從樓梯上下來,櫻晨一沒等那仆人回來,轉身就走了。如果被安月熏知道的話,會很丟臉吧。
“管家大人,伯爵要的毯子……”仆人沒有看見小伯爵,唯有向管家求助。
安月熏但笑不語。
……
一個這麼小的屋子,如果真有心收拾的話,半天時間便再沒了可收拾的地方了。小屋子的各處都是亮閃閃的,閃爍著潔白的光芒。
“櫻晨一,你簡直是個天才!哈湫——”已經第N次打噴嚏,卡繪琳揉了揉鼻子。鼻子被揉得紅紅的,活像一個惹人憐愛的小醜。
突然,她的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芒。櫻晨一順著她的目光轉過身去,誒——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耶!
本來細小的顆粒,在兩個貼著窗戶的人兒的注視下,慢慢變得大了,密了。不多時,大片大片的雪花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卡繪琳很興奮:“知道麼,聽說,我是在下雪天出生的。每次看到下雪,都覺得特別開心。”
看到女生眼眸中四溢的流光,櫻晨一的心底有一塊從未被人觸碰過的地方突然起了反應,有點悲傷,有點疼惜。
“櫻晨一,我們一起去玩雪吧?”未經少年的應允,卡繪琳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衝出了小屋。
積雪已經爬上了樹樁,在凹陷的地方堆積的更多。
不由分說地拉他的手,她是自出生以來的第一個人吧。
“母親從不讓我玩雪。”他淡淡地說,氣體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出成團的霜。
“誒?”
“看著別的孩子都在玩雪,我也躍躍欲試。母親說,不可以,你是未來的伯爵,從小就要養成高貴的氣質。玩雪這樣低俗的事,絕對不可以做……”記憶裏的窗戶,因為內外溫差的關係蒙上了厚厚的白霜。用手抹去,便可以看到小孩們歡樂的笑顏,卻像是永遠無法企及的卑微夢想。
片刻之後,櫻晨一突然一愣。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把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想法告訴她——啊!一定是因為她的生活圈子,跟自己的圈子毫無交集,所以才放心地告訴她的。一定是這樣。
稍稍安了心,卻發覺女生的眼裏不知何時已經盛滿了淚水,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溢出來似的!他不是沒見過女生哭鼻子,也有處心積慮的女生在他的麵前偽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有脆弱的女生因為他毫不在意的一句話就傷心欲絕了,可是看到卡繪琳閃爍的眼淚,他心底咯噔了一下。
“喂,幹嘛哭啊!”有些氣急敗壞。
明明是可以忍住的,可是被他這麼一嚇唬,眼淚又嘩啦啦地跑了出來:“因為櫻晨一太可憐了,我以為自己是可憐的孩子。可是雖然從小就失去了母愛,可是一直一直都自由地……自由地玩耍,從來不懂得看見雪卻不能玩的苦惱……你說,那肯定很痛苦,對吧?”
仰起臉,清澈的眼眸中帶著憐惜。
什麼嘛,自己居然被一個窮丫頭給憐憫了,同情了?!
“喂,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比較可憐的人是你才對吧!”有機會的話,他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的結構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樣的,或者是不是哪根筋打結了。
女生還是哭個不停。
啊,真是煩惱啊!
他從樹杈上捏了一個雪球,直接砸在了女生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