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水經年不斷。由西北瓊州偏南始,途經於長洲、皖州,九曲入東南淮海,延綿不知幾萬裏。
揚德鎮位於洛河末段一條支流旁,往東離那淮海不過幾十裏地。
自古南國多雨,臨海之地更甚。揚德鎮早已是陰雲密布,滂沱大雨不絕,這場雨已經下了整整三天。鎮中屋舍緊閉,街道不見行人,盡顯壓抑。俗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處洛河南岸,且臨海的揚德,無疑印證了那吃水一言。鎮子裏的本土住民大多都以漁業為生,豐富的漁產又吸引了大量走南闖北的行商,帶動了鎮子的經濟飛速發展。隨著生活質量的日益提升,無形中使鎮民的德行休養提高了不少,雖還達不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卻是沒問題,揚德一名便是由此而來。
小鎮西市有一酒樓,開市時多有商賈入住,平日食客也有不少,就算今兒這種晦氣的天氣也仍然坐了幾桌食客。每臨月半更是食客絡繹不絕,不為別的,光為那酒樓東家奉行了三年的月行一善,每月十五那天,凡是在酒樓吃食,一律免費。東家姓徐名磊,有妻無妾育一子。據聞那徐磊一家原本並非本地人士,六年前夫妻二人攜著剛兩歲大的兒子逃難至此,皆因鎮民接濟而得以活命。徐磊這人德才兼備,僅僅三年便在這鎮中掙得一份不小的家業。為了報答當初鎮民的救命之恩,特意盤下這酒樓施行月行一善之舉,雖有多有虧損卻也三年不曾斷。
酒樓門外站著一人,十一二歲摸樣。拘僂著身軀,頭戴素白方巾,身著淺色麻衣,肩上拌著塊淨布,低眉順眼的往外張望著什麼,看穿著倒是一位小二哥。
順著那小二哥的目光延伸,街道拐角處轉來老少爺孫二人。一大一小兩頂低簷鬥笠兩邊被細細的麻繩牢固的係在頭頂上,剛好遮住半邊麵龐。厚實的蓑衣緊緊的包裹住一高一低兩具身體。悠閑而緩慢的腳步晃蕩在陰雨密布的天地間,朦朧的身影,安靜的街道,相應之間不禁透露出一股讓人心寧氣和的感覺。
那小二哥年齡不大倒是機靈的緊,不等爺孫二人登上台階便忙不迭的低頭哈腰迎了上去對那老丈道:“兩位客官裏麵歇歇腳,喝碗熱湯泡個熱水澡怎麼樣?如果需要小的馬上給您兩位安排。”一邊說著一邊熟門熟路的將兩人迎進酒樓內,利索的替客人解下身上的蓑衣鬥笠,瞧這服務態度還真沒的說。
老者對小二哥的話並不以為意,輕縷著下頜那花白的山羊胡子,炯炯有神的雙眼在酒樓內巡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一處臨窗的空桌上,便攜著他那六歲左右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孫女徑直走了過去。小孩子教養不錯,一聲不吭的跟著。小二哥放好蓑衣鬥笠後,連忙低眉順眼的跟上,瞧著老丈挺有主見的,便站在一旁不再插話,細等著。
果然,沒讓小二哥久等,爺孫二人剛落座,那老丈便對小兒吩咐道:“燒一壺酒,蒸一尾魚,一碟花生米,半斤熟牛肉。”頓了頓又道:“一屜包子,肉鮮湯一碗。嗯,你還要點什麼?”後麵那一句卻是對著小孫女所說。小女孩聽罷轉過小臉對小二哥嬌憨一笑:“大哥哥幫我買兩三串糖葫蘆好不好?”細看那小女孩,至多不過六歲大,白淨的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下鑲嵌著閃亮猶如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薄薄的唇瓣潔白的牙齒,喲,絕對是一個美人胚子。這笑容直讓小二哥覺得如沐春風,連日陰雨帶來的壓抑都像是減輕不少,使得他都不忍生出拒絕的念頭。接過老人陰沉著老臉遞過來的一粒碎銀子,告罪一聲,吩咐了廚房,拿了油紙傘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這時老人才故意板起臉卻難以掩飾的流露出點點慈愛對孫女說道:“甜食不能吃太多,對牙口不好。”小姑娘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回道:“知道了,爺爺。”俏皮的摸樣讓老人不禁一陣氣消,恰好這時另有小廝把酒和花生米端了上來,這才解決了老人尷尬的局麵。老人心裏不免腹誹,這丫頭越來越難管束了......
或許小二哥腳程快,或許這附近就有賣糖葫蘆的小販,老人剛喝上兩口小酒吃上一片熱乎乎的熟牛肉,小二哥連雨傘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急喘喘的抓著兩串糖葫蘆和一小串銅板兒跑了過來。
這會兒傳來櫃台處掌櫃的責難聲:“小凹子,沒啥事別瞎跑,等會兒東家要過來店裏,記著把裏裏外外收拾幹淨點,要是辦砸了小心你的狗腿子。”說完又埋頭撥起了算盤珠子,不再理會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