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無法保證日後宮素衣不會成為某些人的犧牲品,那麼,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又能代表什麼呢?傷害她的人就是自己的人,他不能徹查,也不能過度寵愛,越是寵愛宮素衣,就會為宮素衣樹立更多的敵人。
大唐不是他一個人的,登基三個月以來,朝廷上,民間裏,反抗的聲音不僅沒有泯滅,反而越來越助長,山東一帶,原本竇建德、王世充的老部將再度借機起事,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天下安定,是朝廷的安定,是皇親國戚們的安定。
這些話,他覺得宮素衣是懂的,但說不說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溝通是個問題,不溝通一樣是個問題。
或許哪一天,兩人都覺得累了,也便好了。
宮素衣伸手去放下蚊帳:“請恕臣妾不能侍寢了。”
“你好好休息就好。”
宮素衣感到這話開始變得生分,李世民一樣覺得生分了起來。
宮素衣坐到床邊,看著李世民自己更衣,又道:“恕臣妾今晚不能替皇上更衣了。”
李世民脫下外衣,走到宮素衣身邊,長長地歎了口氣,抓起宮素衣的手:“素素,你知道你這次認罪,讓我有多難做嗎?我自是相信你跟李溯立是清白的,但宮中的流言蜚語已經禁不住了,皇後下令不許再議,但人言人心,是禁不了的,有時候覺得……”李世民沒有繼續往下說去。
“覺得什麼?”宮素衣問道。
“沒什麼了。”
宮素衣想解釋什麼,卻覺得解釋是那麼地無力,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因為不想牽連到母親才認的罪,這一點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當時也並沒有怎麼責備自己,但在皇後住了幾個晚上之後,態度就變成這樣了。怕是皇後吹了不少枕邊風吧。
她也不想說當時韋貴妃、燕賢妃、皇後如何逼迫自己招認,有些話是永遠說不清的了。
事已至此,已經說不出誰對誰錯了。
兩個人躺在床上,第一次這樣同床異夢。
幾次想開口,卻都沒有開口,不過幾天,便隔閡了好幾重似的,推不開這扇沉重的門。
李世民轉了個身,忽然輕輕抱住宮素衣,然而宮素衣輕輕地將他的手抬開了。
宮素衣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而他也沒有進一步動作,隻聽到他一下一下的呼吸聲,像是歎息。
不久,便傳來他微微打鼾的聲音,宮素衣轉過頭來,但見他熟睡著。
風吹動蚊帳,一下一下,仿佛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這樣患得患失。
皇宮之外,燈火相連處,觥籌交錯,竹樓內秋風幾許,李溯立跟羽姬躺在床上,一個睜著眼睛,一個閉著眼睛。
“怎麼還不睡?”羽姬溫柔地問,一隻手撫了撫他的心口。
“沒什麼,你先睡吧。”
“你今天從進來到現在,一直心事重重,是不是見過她了?”
李溯立沒有回答,便是默認了。
羽姬枕上他寬闊的肩膀,“她好些了嗎?”
“不知道何為好何為不好,她不好的時候我沒有見過,好的時候我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