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巴爾紮克說:“文學作品是偉大的謊言。”
但,說謊,也有好壞高低之分。
2
勞倫斯說過:“在十字軍時代的人,大概最簡單的字眼對於他們都有一種挑引的權能,而非我們今日所能想象的。”所謂“猥褻的”字眼的挑引權能,對於中古時代人的愚昧的、混溷的、暴烈的天性,一定是很危險的,即使對於今日的天性卑下、遲鈍而進化不全的人,也許還是太強的。
對於—個封閉壓製愚昧無知得太久太久的社會來講,性文學出現得太早,或許不是什麼好事。
3
一則笑話說:
“為什麼國王14歲就可以加冕,可是結婚卻要等到18歲?”
“這很簡單,因為管女人要比管國家難得多。”
這也是文學比政治更永恒的一個最根本的原因。
4
約翰,亞當斯是美國的—位總統,他這樣評論他的繼任者托馬斯·傑斐遜:“他器重並任用幾乎每一個他能找到的壞蛋。”有時候,你能發現某些人重用某些人,提拔某些人,與某些人沆瀣—氣,竟不幸被這位總統言中。
5
海明威在《非洲的青山》裏說美國作家,男的老了成了婆婆媽媽的碎嘴子,女的變成聖女貞德。這好像是帶有一點普遍意義的總結,中國不亦如此嗎?
6
前英國首相麥克米倫對尼克鬆說過,聯盟的維係是靠恐懼而不是靠熱愛。那麼,一旦這種狀態不存在了,聯盟也就自然鬆散或者瓦解了。
這也就是《三國演義》裏說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沒有萬世不變的神聖同盟。
任何聯盟,都是一種利益的暫時結合。
7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這是《聖經·馬太福音》裏的—句話,後來,人們把“富者愈富,窮者愈窮”,“多者愈多,少者愈少”的現象,就稱之為“馬太效應”。
在中國文學評論界,就是最起哄的“馬太效應”的實行者。
8
一位英國政治家說過,宮廷,無疑是一個文明的中心,如若不然,也將會是—個屠殺中心。
文明甚少,而屠殺必多,這就是專製政權維持其統治的特點。
沒有,不殺人的皇帝!
9
貝利在批評了國際足聯主席阿維蘭熱、巴西足球隊和球星羅馬,申奧以後,羅馬裏奧說道,貝利“精神上有問題,任何生活在過去的人,都會進入博物館”,“貝利現在對我們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人們現在踢球的方式同他過去完全不一樣了。貝利已成為過去。”
人會老的,這並不可怕。
怕的就是這些時光已逝的老人,還希望生活停留在他曾經光輝過的時代。
10:
莫裏哀說過,惡人也許會死去,但惡意卻永遠不會絕跡。
我想,某個小醜會離開舞台。但類似的醜行,大概還會存在著的。
11
人要一思考,上帝便發笑。
這是昆德拉說的,其實,作思考狀,才是使上帝忍俊不住的。我看到我周圍一些人和一些文字,總是作一種非常清醒的樣子,把自己置身於讀者之上地教誨,那才是十分發噱的事情:
讀者比作者要聰明得多。
12
陀斯妥耶夫斯基說過,一個人的心靈裏,沒有一絲聖潔的感情,那麼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13
成功固然偉大,失敗也未必不偉大。
僥幸的成功,有時甚至顯得渺小,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得到的成功,更不令人多麼佩服,而像亞裏士多德論悲劇所說的那樣,英雄的無法避免的毀滅,那種失敗倒更讓人肅然起敬。
14
薩特1947年說過,作家經常受到的可怕誘惑,就是對世界不承擔責任的誘惑。
但是,有些中國作家,甚至很大部分作家,卻是與此相反,承擔了過多的社會義務,而不能自拔。
結果,作品無法避免地沉:重,而削弱了文學。
15
誤導,是所有成名藝術家最愛犯的一個毛病。
Keeny G,—位薩克斯風笛演奏家對這種樂器的愛好者說,隻有不停地練習,你才能成功。
如果這個人沒有一點靈氣,苦練的最大結果,也僅是一名匠人而已。
16
高爾基在《文學書簡》裏記敘托爾斯泰夫人時,說到這樣一番話:“不過要是想象一下包圍著那位大作家的蒼蠅是多麼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而且那些靠他的精神生活的寄生蟲有多麼討厭的時候,就會想起《隱士和熊)的寓言了。每一隻蒼蠅都盡心竭力想在托爾斯泰的生活和記憶裏留下一個痕跡,而且少數蒼蠅居然放肆到連聖芳濟各那樣熱愛一切的人也會對他們生恨的。”
《隱士和熊》是克雷洛夫的寓言,隱士在樹下睡著了,熊替他趕蒼蠅,一隻蒼蠅停在隱士的腦門上,熊的巨掌拍過去,卻把隱士打死了。這也是人們投鼠忌器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在時下文壇上,的確有一些無聊的蒼蠅在大師身邊嗡嗡,而大師好像也並不十分討厭他們,相反,倒很樂意聽到這些嗡嗡,如果,一日不嗡嗡的話,說不定還會感到寂寞呢!
17
契訶夫說:“批評家好像是打擾馬耕田的馬虻。馬工作的時候它全身的筋都像人提琴上麵的弦—樣緊張起來,可是一隻馬虻飛來停在它的屁股上,使它發癢,拿嗡嗡聲去吵它。這匹可憐的馬便不得不皺起它的皮,搖動它的尾巴。馬虻究竟在嗡嗡些什麼呢?不用說,連它自己也不知道。這隻是因為它永遠安定不下來,而且它想使刷人注意到它:‘你們看,我也活著,對於任何真情我都可以嗡嗡幾聲!’二十年來,我讀了不少別人對我的小說的種種批評,可是我記不起任何一個有價值的提示,我也沒有聽到一句好的勸告。隻有一次斯卡比切夫斯基的批評——給我留下一個印象,他說我會醉死在牆腳。”
這是他在雅爾達對高爾基講的話。
馬虻式的文學評論家,不僅過去有,現在也有,不僅俄國有,中國也有。
18
海灣戰爭大出風頭的美國將軍鮑威爾,在他的新書中寫了一則往事。他在越南作戰時,當了順化機場的指揮官。一位飛行員不滿機場由一個外行領導,向他挑戰,要他跟著飛行一次。關乎尊嚴,他上了天。結果,當然很受了一番高速飛行的折磨。不過,當他看到地麵河堤上的鐵軌時,忙問飛機的方位,那個飛行員說大約在廣治以北一點點。他罵了:“你這該死的笨蛋,趕快回頭,我們正在北越上空!”
後來,證實鮑威爾是對的。於是這位將軍說:“別讓專家把你唬倒,他們所知豐富,但通常判斷力弱。”
—個作家,他自己可能寫出極好的作品,但他在指導別人創作的時候,不一定會是極好的專家。
19
鮑威爾在他的—本暢銷美國的回憶錄裏,說道:“古往今來,能爬到頂峰的人,沒有一個沒犯過錯。我認為,一個人跌倒了,你重踩他幾腳不會有任何好處。我的處理方法是:扶他起來,替他拍掉身上的塵土,讓他繼續前進。”
一棍子打死,絕不是一個人的為人之道。
20
“在優秀的藝術家看來,能夠給他以指點的高明人,世界上是沒有的。他對老作家盡管欽佩得五體投地,可還是一心想要超過老作家。”這是福克納在獲得諾貝爾獎金以後說的。
《國際歌》裏有一句名言,“從來也沒有救世主。”在文學領域裏,你隻有靠自己。
21
福克納在談到作家應該遵循的原則時說:“他必須永遠不滿足於他的創作,那是永遠也不會像它可能被做出的那麼好的。要永遠夢想,永遠定出比你所知你的能力更高的目標。”
他還說:“不要隻是為想超越你的同代人或者前人而傷腦筋,要盡力超越你自己。”
不知足,和知自己之不足,才是一個作家時刻牢記的創作準則。
一個作家總在那裏爭長論短而寢食不安的話,大概是寫不出什麼好作品的。
22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那些靠激情、狂怒來捍衛的觀點,十個中有十個不存在充分根據。事實上,我們大可將激情當做缺乏合理根據的衡量準則。”
在文學世界裏,那些力竭聲嘶地提倡什麼,反對什麼,批判什麼,樹立什麼的人,其實,他們的內心深處,是極空虛的。被他們自己認為很充實的精神力量,說穿了,頂多是一股虛火,或者義和團式對於刀槍不入符咒的迷信罷了。
23
J·D·貝雷斯德在(小說的實驗》裏說過:“每—個小說家,都是實驗家。”
他又說;“請諸位記住,不管在散文方麵,還是在韻文方麵,一切規範都始於天才的作品。倘使我們已經發現了所有最好的形式、那麼我們可以從偉大的作家——他們當中許多人起初都是偶像的破壞者或聖像的破壞者——的研究中,引出一種文學法則,這種法則具有更大的破壞力。這種破壞力,倘使必須假定它將被人責難是超出傳統以外的,那麼我們就隻好安於承認我們的文學已經停止發展了。而停止發展的東西,就是死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