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霜娥也未曾注意到她的吞吞吐吐,隻是皺眉問道:“小姐,明日的早課你可要把那件水綠色的鬥篷圍上,看這天,怕是又要下雪。”
婉辭搖頭道:“不必了,早課是在佛殿內,顧慮太後的身子應當會很暖和。這前去的路並不遠,索性將就一路罷了。”
霜娥絮叨道:“我是不敢阻你,回來若是有個傷風感冒的,我可不伺候你。”
婉辭失笑道:“我不怕,我還有錦兒。”
霜娥氣鼓鼓地瞪她一眼道:“小姐越發沒心沒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嫌我礙手礙腳,打發我走了。”
婉辭一本正經道:“你說的極有道理,我是很想打發你走來著。”
霜娥跺著腳,氣道:“那我就在這剃了頭發做姑子去。”
婉辭見她小性子上來,越發覺得有趣。“這兒是寺廟,可不是庵堂,才不會收你。”
“小姐!”霜娥實在鬥不過她,偃旗息鼓道,“你非把我氣死不可。”
婉辭攬過她的肩,溫言道:“霜兒,若有一天,我有這本事,定會送你去配個好人家。我這一輩子,注定會鎖在紅牆裏,你要代我走我未走的路,做我不能做的事,方才是真正為我好。”
霜娥眨著明淨的眼,問道:“小姐,你真不要我麼?”
婉辭笑道:“就是在乎你,才要把你交到另一個懂你惜你的人我才安心,那時你會明白,即便我再好,也總有一個人比我更值得你去守護。”
霜娥固執道:“在我心裏,誰都不能代替小姐。”
婉辭莞爾道:“好,沒有人能夠代替。那你也該讓你舉世無雙的小姐用飯吧,稍事歇息後,我還要去拜訪塵光大師,也可托他打聽爹爹的事。”
霜娥失笑道:“我這就去準備。”
入夜,紛紛揚揚下起小雪來,清幽的雪景與皇城宮牆的凝重截然不同,處處透著空靈的寂靜。婉辭本欲先拜見定嬪再去探望塵光大師,卻不料被定嬪的宮女攔在門外,隻說定嬪身子不大爽快,婉拒了她的求見。
婉辭倒是平常,霜娥卻忿忿不平道:“我就說她定是難纏的性子,看小姐好欺負所以才住過來的。”
婉辭對她的反應無奈的搖頭。“天下人哪都有你想的那般複雜。”她略一思索道,“你還是先回去,大師那我一個人去便好。倘若恪純過來你也能陪她說說話,不致怠慢了她。”
霜娥撅嘴道:“我要陪著小姐。”
婉辭取笑她道:“素日把恪純掛嘴邊惦記著的也是你,如今反倒矯情起來。”
霜娥俏臉一紅,不依道:“她再好也比不過小姐重要。”
婉辭一推她,笑道:“去吧,恪純愛使小性兒,你我若都不在,恐怕她又為難錦兒,你且候著,多少能擔待些。”
霜娥這才勉強點頭應承。
婉辭轉身離去,前去正殿有一處幽深的林蔭道,寒風吹麵,四周寧靜的有如世外桃源。待走進正殿,絲絲嫋嫋的香火摻雜著山中特有的清曠。
佛像有些髒有些舊,卻帶著不容褻du的莊嚴。香燒過了一半,塵光大師盤膝靜靜的在佛前的蒲團上打坐誦經。婉辭站立門外,安靜的聆聽。
寂靜的大殿僅餘塵光大師平靜淡然的聲音。
漫長的辰光過去,婉辭的心緒清明而潔淨,塵光大師停止誦經,緩緩起身,含一絲意料之中的淡笑,合十道:“慕施主,別來無恙。”
婉辭撣落肩頭的落雪,悠然的走進大殿,回禮道:“久別重逢,婉辭特來拜見大師。借大師吉言,我們果真又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