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冬日。
天空下起雪來,如柳絮般隨風輕擺。地麵早已織成一麵白網,如同晶瑩剔透的鏡子,泛著耀眼的白光。
搖紅和挽綠進去服侍帝後更衣,梳洗,一邊笑道:“皇上,初雪兆瑞祥。”
蕭霽睿淡淡一笑,神情裏卻帶著不可捉摸的深思。
沈沁如了然的一笑,道:“皇上是在擔心恪純吧?邊關不比京城,許是大雪封了山路,所以信才遲遲到不了皇上這,皇上若是太過憂心,母後也會茶飯不思的。”
自從恪純一月前去了邊關,距離上封來信已有七日。上封信,她抱怨邊關清寒,又說溫寧遠總是欺負她,叫他召回溫寧遠。他隻是派人送了狐裘,卻不肯將溫寧遠召回京城。那丫頭,怕是生他的氣,賭氣來著。
雖如此,他仍是淡淡道:“皇後說的是,是朕多慮了。”
沈沁如溫和的囑咐江棟梁在朝堂多升炭火,親自給皇帝披上鶴麾,遠遠送出宮門口,立定了好一會,直到他的身影再看不見,才幽幽的歎口氣,轉身回宮。
推開窗,天空紛紛揚揚的下著雪珠,似梨花朵朵漫無邊際的盛開。隔著清冷的空氣,依稀透著微薄的光。婉辭一身白綾棉裙,銀白素緞鑲冷藍滾邊,亭亭玉立。倚在窗邊似是聽雪落的聲音。
“小姐,天寒地凍的。我替你把窗子關嚴實了吧?當心凍壞了身子。”霜娥捧著茶盞,猶冒熱騰騰的氣。
婉辭自沉思間回神,微微一笑道:“我沒事。”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等雪停了,我們一起去曉暢苑走走,那兒的白梅極是美麗。”
霜娥嘟著嘴,嗔道:“小姐又想了什麼新鮮的玩意,變著法子來折騰我們。下了雪,還非得去看什麼白梅,也不知道分不分得清是雪還是梅。”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婉辭抿嘴笑道,“入了冬,你是越發懶了,我可不縱著你。”
霜娥歎氣道:“奴婢明白,這就給你拿鬥篷去。自個的身子不當回事,偏偏我們著急的緊。”她去裏間拿了件鵝黃錦緞紅綢裏滾毛邊長鬥篷給她披上,益發顯得風姿楚楚。
曉暢苑有一塊空地,不知是前朝哪位妃子有雅興,種上一片梅林,偏是婉辭喜愛的白梅。因天寒地凍,少有人跡。雪下的緊,才一夜便蓄了厚厚的一層。稀薄的日光透過雲層照在婉辭白皙的麵孔上,映出淡淡的霞光。
枝頭俏生生的凝立幾朵白梅,恬淡素雅,清如水、寒如冰。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婉辭盈然而立,輕笑道:“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好。”
霜娥無趣的走來走去,直抱怨道:“霜娥眼拙,看不出一點的好。”
婉辭莞爾道:“你去溫一壺酒來,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沒有好酒相伴?”
霜娥無奈道:“那我速速就來,你可不許自個偷偷的跑了。”
婉辭笑道:“遵命,我的好霜兒。”
霜娥遠去,她折下一枝白梅,唇邊微含清淺笑意。一時興致極高,劃下五言絕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遙想當年,每逢雪落之時與父親圍爐而坐,細醅綠蟻新酒,不亦悅乎。她淡扯唇角,分明有笑容,卻說不盡的哀愁。
騙不過的,終究是自己。
“小姐,給你溫了酒,帶了暖爐。”霜娥看到她站著,眉間猶有落雪,心疼道:“讓你在屋裏歇著,偏要出來受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