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拆開袋子拿著一個包子就咬了起來,包子是熱的,應該剛買不久,小的時候我爸給我帶吃的也總是用報紙包著,我起初不知道裏麵有好吃的,打開之後很驚喜,而且裏麵的東西我爸自己從來不動一點,全部都留給我,我很慚愧,我爸剛進門時我居然是那樣一種心情,他並不是忘了給我帶東西,他買了,兩個肉包,他在外麵奔波時永遠不會舍得買給自己吃的兩個肉包,包子吃完了,我又抬頭看我爸,他穿著雨衣,外麵正在下雨,他是冒著大雨來看我這個兒子,我問他吃過沒有,他說吃了,但我知道他自己肯定沒有吃飯,因為他怕吃過飯再來我可能已經又在教室了,我爸很少去教室找我,我印象中隻有剛入學的那一次,具體原因我不清楚,我猜他可能擔心旁邊的同學看到會瞧不起我,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就像他對我的愛很沉默,而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他,他對我的愛我都懂,但是同樣也開不了口,在這一點上我們父子兩個人很有默契,其實我們班上同學的家庭情況跟我差不多,他們的父母也並不見得都是成功人士,沒有誰有資格瞧不起別人,人的虛榮心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小時候引以為傲的東西長大後說不定就沒那麼珍惜了,我爸不是老板,所以沒有衣著光鮮的外表,他隻是初中畢業,所以沒有不俗的語言談吐,有事找老師的時候,他通常會隨身帶包煙,他並不喜歡吸煙,隻是他認為見到老師時拿支煙算是一種禮節,當然接到煙的老師是不是真的願意笑納我不得而知,他盡量用自己的方式給我爭麵子,卻從不顧及自己的麵子。
我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我爸帶我去一家眼鏡店配眼鏡,那時我的眼睛是三百多度,看黑板不太清楚,店裏的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驗光,試眼鏡,很快我就找到了一副適合我的眼鏡,最後就隻剩下付款了,那副眼鏡三百多塊,我爸有點嫌多,他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跟那個眼鏡店的總經理商量了很久,最終一塊錢都沒有降,我並不想責怪經理,他的做法並沒有錯,因為商家的目的就是賺錢而不是救濟別人,這些可以理解,但是作為我爸的兒子,我很不喜歡當時的感覺,站著坐著都不是滋味,我爸在跟經理討價還價希望可以少付一點錢,我怎麼也做不到悠閑地看雜誌,我聽著他們的談話,隨意地翻著茶幾上的雜誌卻一點都不能靜下心來,我很想大聲地跟我爸說,“爸,我不想配這副眼鏡了”,可是我沒有鼓起勇氣開口,因為我的眼睛確實近視,上課都看黑板都不太清楚,最重要的是,我爸不會讓我這麼做,他知道我需要這副眼睛就不會不替我著想,他們的談話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鍾,可對於我來說卻很漫長,我們付了全款,離開了眼鏡店,然後我爸直接把我送到了學校,如果稍微有富有一點,他不會這麼低聲下氣,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更沒有理由這麼低聲下氣,那個時候我非常痛恨自己的近視,痛恨自己給父親帶來的不是驕傲而是無奈,那時的記憶還是曆曆在目。
當時我爸的樣子跟現在一樣,很憔悴,隻不過,現在臉上的皺紋又增添了不少,我吃完包子後就該上晚自習,我爸和我一起下了樓,他穿著雨衣跨上摩托車,又從口袋幾拿了些錢給我,才開始踩油門,我跟在他後麵,打著傘去教室,那幾天雨一直下個不停,搞得我們的心情就像教室的走廊一樣濕漉漉的,背書都沒有精神,直到周末才放了晴,那一個月裏,我們背得昏天黑地,對周圍發生的事都不太關心,不過我們班還是發生了一件對我觸動很深的事,我們班的一位同學的母親在工地上幹活時從四層樓上摔了下來,當場就死了,這是班主任在一次自習課上告訴我們的,當時這位同學已經請假回家了,對於這位同學我很熟悉,他就坐在我的後兩排,平時見他穿的挺不錯的,比我要好得多,實在很難想象他的父母也都是農民工,看來天下的父母都一樣,寧願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讓孩子穿好的吃好的,就像蠟燭一樣不斷燃燒著自己的生命來照亮孩子的人生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