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已經是五點多了,剛好趕上吃晚飯,我被我爸他們架進了房間,放在了床上。還是硬板床舒服,我終於又找回了那種久違的踏實的感覺,床上已經放了涼席,躺在上麵,涼颼颼的,很舒服,夏夜的蚊子是很多的,我在醫院倒是沒什麼感覺,不過回到家就深有體會了,膝蓋上因為有傷口,就蓋了一條薄毯,這讓我又想起小時候到處跑著玩,經常摔倒,兩個膝蓋總是因此遭殃,那時候家人總會在我摔傷的地方塗一種紫藥水,好像可以消毒,但我很討厭那種怪怪的味道。以前夏天傍晚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都會坐在院子裏吃晚飯,我媽經常從河裏撈螺獅,回來炒著吃,小時候吃螺獅是用那種縫衣服用的針將螺獅肉從殼裏挑出來吃,長大後,就跟大人們一樣先用一根筷子將螺獅肉往殼裏壓一下,然後用嘴一吸,就可以吃到裏麵的肉了,這種方式既省事,又有風味,但我一直不知道這樣做的理論依據是什麼,或許也不需要什麼理論,畢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
可是現在我隻能躺在床上吃飯,醫生說從手術到下床走路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說完了吃飯,再說說大小便的事,小便我可以自己解決,大便就比較麻煩了,每次我都要麻煩我爸,我爸將兩張凳子平行地放在床邊,中間留一段距離,然後將從院帶回來大便用的盆放在凳子腿中間的橫軸上,接著我爸把我的身子挪到凳子上,下麵就是我的事了,我記得當時那個盆正好可以放在兩個凳子之間,就像設計好的一樣,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幸運,我媽不幫我做這些事,因為不方便,她主要負責我的夥食,那段時間每天除了雞湯就是骨頭湯,因為有營養,我媽也說我的任務就是把身子補好,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香菇雞湯,因為那段時間是我從小到大吃的香菇最多的日子,我也是在那段時間明白了香菇並不是美味,但是燉湯很有味道。除了吃飯、睡覺,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看電視,當然看電視一直是我最大的娛樂愛好,包括現在,可當時那種情況下看電視卻深深地影響了我的健康。當時我的膝蓋不能彎曲,坐著看電視又太累,所以我都是躺著看電視,我印象最深的是江蘇衛視播放的《倚天屠龍記》,蘇有朋版的,雖然江蘇衛視每年暑假總是播金庸武俠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就像中央一套總是播《情深深雨蒙蒙》一樣,但這次卻是我看的最全的一次,每天六集,看得很爽,不過電視在帶給我精神享受的同時,也給我的眼睛帶來了巨大的傷害,由於長期躺在床上歪著腦袋看電視,我的視力直線下降,等到暑假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三百多度了,這也成為我媽經常嘮叨的一件事,每當我眼睛不舒服的時候,她總會提這件事,雖然這兩者之間並不一定有什麼關聯。
如果說我媽批評我最多是有關眼睛的事,那麼我爸批評我最多的就是我的字,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我的字還是挺不錯的,老師經常在我的成績報告單上寫到,“一手漂亮的鉛筆字”,但是到四年級的時候,不知道是由於作業太多還是其他原因,我寫字變得很快,字跡當然也很潦草,為了字的事,我被揍過很多次,被打的時候,我都會說下次一定把字寫好,但是打過之後就忘了,我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這樣,開學的時候,我爸總會反複教育我要把字寫好,而開學的前幾天,我也確實都是一筆一劃地寫字,但每次都是堅持不了幾天就恢複了本性,所以我很擔心我爸檢查我的作業,或是上課記的筆記,我怕他看到我寫的字,會生氣,我倒不是怕他揍我,因為在我的記憶裏,揍我的事一向都是由我媽代勞的,而我爸頂多是嚇嚇我,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媽揍我比較多,我卻並不怕她,而我爸一個嚴厲的眼神就會讓我心裏發虛,這可能是因為我跟我爸的溝通並不多,我爸每天早上六點前出門做生意,晚上八點多才會回來,除了我做完手術後的那段時間,而我媽都是呆在家裏幹農活,跟我交流溝通的機會很多,中飯,晚飯的時候我媽總會向我嘮叨幾句,說到晚飯,我就會想起等我爸回家的場景,我爸每晚回家都比較晚,七點多的時候,我和我媽、我姐她們就會坐在院子裏等我爸回來,院子裏不是很熱,但我每到這時都很煩躁,我的腦子裏總會出現一些不好的畫麵,我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我爸是不會有事的,但那些討厭的畫麵卻怎麼也無法從頭腦中抹去,有時,我想給我爸打個電話,但我媽說我爸在開車,聽電話會分神,我也隻好繼續等,當院子門口出現摩托車燈光時,我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爸回來了。當我的兩個膝蓋恢複得差不多時,暑假已經快結束了,三年高中生活就這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