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鈞一發之際,是他刺穿了天邇岐誌的心髒!
“……終於……終於把你逼出來了,”天邇岐誌每說一個字,嘴角就冒出血沫來,但他的神情似乎還很開心:
“呐,你這個樣子多年不見,真是令人想念哪……現在總不能裝傻了吧?”
顏蘭玉靜靜地盯著他。
從黃泉彼端吹來的風穿過山林,拂過土丘,向遠處無邊的夜幕掠去,帶著無數怨靈永不斷絕的哭泣和執念,呼嘯著奔向遠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許久後顏蘭玉淡淡道。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似乎聲帶受到了損壞,聽起來略有怪異。
但其中冷漠疏遠的特質,隔著陰陽天塹和漫長的歲月,卻沒有任何改變。
“還是固守著‘陌生人’的角色認知不變嗎?真是你標誌性的台詞啊。”天邇岐誌笑了起來,捂住嘴發出悶咳,一聲聲仿佛從胸腔中震動而出。
他傷得很重了,顏蘭玉那一下直接刺穿心髒,是致命的。
“不過算了,我隻想知道你現在什麼樣而已——故事錯誤的開始被修正,結局應該就變成另一個走向了吧?我隻是有一點好奇……罷了。”
天邇岐誌轉頭望向於靖忠,竟然笑得有點揶揄:“我早提示過你,特工先生,反派死於好奇。”
於靖忠半跪在地上喘息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奇心人皆有之,要對反派的好奇心抱有尊重的態度。”
“它經常是故事結局裏主角打敗反派的關鍵呢。”
……
難道他一開始就暗示了這樣的走向,人入了魔以後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麼?!
“入魔之後歲月漫長,你不會真正死去,但這裏已經不是你我應該待的地方了。”顏蘭玉頓了頓,尾音消散在空氣中,仿佛一聲悠遠無聲的歎息。
“來吧,天邇君。靈魂有靈魂應該去的遠方。”
他伸出手,於靖忠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猝然喝道:“不!——顏蘭玉!”
然而後者隻是抬起頭,向他微微一笑。那神情裏帶著苦澀、眷戀和無奈,但也隱藏著某種更深的東西,仿佛是一種解脫。
就像經過漫長旅程後望見了終點的行人,又像是終於背起行囊,向著遙遠大山啟程而去的朝拜者。
與此同時,他伸手按在天邇岐誌心髒部位,手背上猛然浮起銘刻著繁複咒文的金色五芒星!
於靖忠愕然一看自己的手,果然五芒星已經不見了。緊接著半空中時空縫隙轟然崩塌,猶如黑色的帷幕緩緩拉開,帷幕後赫然是無盡的地獄深淵,無數糾纏在一起的淒厲鬼哭撲麵而來!
陰冷氣流形成颶風,混亂間於靖忠摔倒在地,隻見通向地獄的大門瞬間將顏蘭玉和天邇岐誌兩個人同時吞了進去。
“顏蘭玉……”於靖忠爆發出怒吼:“顏蘭玉!!”
他幾乎攀著岩石衝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在千分之一秒的刹那間碰到了顏蘭玉的指端!
——然而緊接著,兩人的手交錯而過,顏蘭玉墜入深淵,向他微笑著揮了揮手。
那就是地獄之門合攏前,於靖忠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了。
“顏蘭玉!回來!!”
虛空猝然震動,空氣無聲無息合攏。幻象在風中完全消失,幾秒鍾內連最後一點影子都完全不見了,山林中隻留下滿地瘡痍和燒焦的岩石,以及滿地搏鬥後留下的斑斑血跡。
於靖忠全身血液都涼了,手腳發軟,搖晃幾次都站不起來。
不,不可能……
一定不會是這樣……
他滿把抓住土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迅速而又無比狼狽地衝回到剛才的土丘上。被碎石割破擦傷的疼痛他完全感覺不到了,甚至連任何聲音都聽不見,隻有血液衝擊頭頂和耳膜,心髒仿佛被數根鐵絲緊緊勒成隨時會爆裂的肉塊。
哐當一聲他翻過土丘,摔倒在地上,連爬起來都顧不得,抬頭就向前方望去。
——顏蘭玉靜靜躺在那裏。
他如同被孤零零棄置在大地上,胸膛一動不動,好像連呼吸的微弱起伏都沒有,和遠處冰冷、深沉的夜幕完全溶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