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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樓下餐廳。
周一似乎感覺到什麼,切牛排的刀刃輕輕擦到了盤子。
“內弟,”他隨即放下刀叉誠懇道:“哥有點急事先走了,這頓真不讓哥請?”
張順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服務生!過來開單,分開付!”
周一無奈至極的掏出信用卡:“都快成一家人了還這麼見外,內弟你真是……”
這一聲聲內弟叫得張順簡直毛骨悚然。如果是個無賴,還好說隻是耍流氓占張二少他哥的便宜,但配合著周一那張堪比好萊塢影星的帥臉和這身名貴行頭,就隻能說是腦子有病了。
“我哥到底哪來你這麼個朋友,”張順忍不住真心誠意的問:“給你多少錢你能離開他?”
侍應生正巧過來開賬單,聽到這句話時整張臉上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
“我說內弟啊,”周一索性又坐下來,特別真誠的問:“你是不是特別看不上我,覺得我雖然還算有錢,但一點也配不起楚總?”
張順無奈道:“大哥咱出去再犯病行不……”
“不不不,我是很認真的,你知道你哥現在有男朋友嗎?”
“我當然知道……你說啥?!”張二少愕然道:“誰有男朋友?!”
周一此刻的表情十分飄然出塵,頗似世外高人特來給迷途中的世人指點迷津,如果要形容的話,跟興隆街上十塊錢算一卦的大師們頗為神似。不過帶著一模一樣的表情他們說的通常不是“你哥有男朋友了”,而是:“這位先生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要不要在下損十年道行幫你做法破解一下?便宜喲!”
“內弟,”周一說,“你現在覺得我配不上你哥,但等你見了你哥現在那個男朋友就知道我的好了。別的不說,你家最近是不是鬧鬼?你是不是經常覺得氣血不通精神不振,晚上經常做噩夢,隻有在你哥身邊才能睡個好覺?”
張順:“……”
“這都是你哥現在那個男朋友幹的啊,要不誰還能進到你家去在你床邊上嚇人哪。”周一扶住額,在張順震驚的目光中沉痛道:“他跟你前世有冤孽,所以今生才追著你不放,一邊潛伏在楚總身邊一邊伺機害你。要是再晚一步,楚總跟你倆人都有可能遭了他的魔掌啊!”
“……”張順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哥的男朋友是個鬼?”
“這個問題,你應該直接拿去問你哥。”周一眯眼一笑,起身慢悠悠道:“內弟,有問題別去興隆街找那些半吊子,現成的親戚在這裏呢。哥我別的都還湊合,唯獨抓鬼一項是國家認證職業水準,看在親戚麵兒上可以給你打九五折……”
周一貌似不經意的抬頭往上瞅了一眼,笑道:“哥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說著抓起鑰匙搖搖晃晃向外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張順的心理作用,這神經病的背影竟然真的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出塵風範。
……這神棍怎麼知道我們家鬧鬼,難道真是高人?
張順正百思不得其解,隻見周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回頭:
“刷卡多收兩個點手續費喲!”
“……”張順說:“拜拜吧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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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二少咬牙切齒回憶他哥最近各種可疑舉動,以及脖子上那個充滿淩虐感的吻痕時,樓上空中花園裏,楚河正麵無表情的看著魔尊:
“是又怎麼樣?”
他轉身退後半步,麵對麵的看著梵羅。
盡管這個男人一貫臉色蒼白神情冷漠,仔細看在眉宇間還有些不明顯的病容,削瘦的身材體型也都無法跟魔尊相比;但當他這麼明顯表現出對峙姿態的時候,那淵渟嶽峙毫不動搖的氣勢,竟然並不弱於魔尊半分。
“不怎麼樣。” 魔尊居高臨下盯了他片刻,才道:“我隻是覺得,你一邊借助我的庇護而免於天劫,另一邊又時時刻刻守在佛骨身邊,借助佛骨的影響而避免完全入魔……你也把我想象得,太好說話了一點吧。”
“你想太多了。周暉突然出現在H市,我不想讓他發現你才這樣的。”
“哦,是麼?”
楚河不答反問:“當初周暉圍剿地獄道的時候要不是我陣前反水,你已經被封印了,現在你我潛伏在H市還沒幾年,你覺得跟他直接對上的勝算有多大?”
魔尊饒有興味的抬了抬他下巴,問:“那如果加上你呢?”
“……”
“你我二人聯手,弄死周暉應該沒問題吧?”
這一次楚河沉默良久,久到魔尊都以為他無話可說了的時候,才見他突然古怪的一笑:“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睡過,我幹嗎要殺周暉呢?”
這麼肉頭的話從楚河這樣性格的人嘴裏說出來簡直是太有意思了,不是親耳聽到的話,魔尊都不大相信他能講出這話。等反應過來後魔尊立刻掌不住笑了起來:“一夜夫妻百日恩,好個百日恩……那話說回來,你我之間的恩情攢了有多少了?哪天等周暉想殺我,你是不是也一樣的話回他?”
楚河冷冷勾了勾唇角:“他想殺你肯定是自己動手,叫我在邊上看著更有可能。不過如果他真叫我幫忙的話,我一定也拿這話回他,你倆誰活下來我都行。”
魔尊放聲大笑。
雖然當年地獄道一戰中,魔道確實在周暉手上實力大損,如果不是楚河陣前反水的話,甚至魔尊本人都已經被周暉親手封印起來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代表天道的周暉和代表魔道的梵羅,一直是六道眾生中最頂端的存在。
這兩個人的對立等同於天道和魔道的對立,從開天辟地神話時代起,就代表著六道眾生中的“善道”與“惡道”而征戰不休——然而荒謬的是,現在竟然有這麼一個人,隱姓埋名躲藏在芸芸眾生中,同時半被迫式的和這兩方保持這麼親密而微妙的關係。
魔尊拉著楚河冰涼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那一刻梵羅黑色的眼底幾乎有一絲類似於溫情的東西,但很快便消失了,快得幾乎就像是錯覺。
“我聽說你曾經很接近於成佛,但因為周暉而失敗了。”梵羅伏在他耳邊輕聲道:“但入魔比修佛簡單很多,有時候一念就可以。”
楚河一動不動,隻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到自己衣襟被拉下來,脖頸溫熱的皮膚接觸到空氣,竟然有種刺骨的寒意。緊接著魔尊一口咬在了最致命的那點上,尖銳的利齒瞬間狠狠刺入到軟肉裏,心頭血噴湧而出,冰涼的魔息帶著強勁不可抗拒的力量切入身體!
楚河整個人都在顫抖,手指痙攣的想抓住什麼;梵羅抬手拉住他,但緊接著被他掙脫了。
——他一把抓住身後攀牆而栽的玫瑰花枝,用力是那麼重,以至於鮮血很快溢出了冰涼發青的指節。
“你……”
梵羅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他似乎想說什麼,然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楚總?”
——是周一!
楚河的瞳孔瞬間緊縮又張大,一手推開魔尊,卻被梵羅反手抓住了。
“楚總?”周一溜溜達達的從樓下餐廳走上來,在空中花園的垂花玻璃門前還象征性的敲了敲:“不好意思,你在裏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