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如果我的靈魂能換來您的又一次寬容,那麼請將我帶走吧。我已經失去了爸爸,還有傑森,我不能再失去更多了。他們就是我的全部。
……
……
2069年6月5日:
我不想一個人。我會握著十字架,背誦聖經,想著您與我同在。可為什麼媽媽告訴我:您不會將我們無法承受的事物交給我們,而今天的一切卻讓我心存疑慮?我的小弟弟理查德躺在那兒,他還不到一周歲……他哭得更加艱難,像發不出鳴叫的鳥;皮膚上到處都是褐斑,身子燙得像火爐……醫生給他打了足量的鎮靜劑,然後罩上呼吸機,他說這樣我弟弟就不會走得太痛苦。更讓我難以承受的是,媽媽完全昏厥了——簽下放棄急救許可書的人是我。
我的家人是我最後的希望。所以若不介意我的卑微,請聆聽我最後一次禱告:若我有幸去了天堂,請讓我和家人重逢,我們將絕不背叛您,並按照您的意願善待彼此,永不分開。
阿門。
……我不該翻開這個。
手指磨搓著頁腳。她打開手電:傑西卡的左肩有一道發黑潰爛的牙印;右腿骨折了,像旋鈕的鋼筋;瞳孔已經放大。眼睛是藍灰色的,麵朝天花板,攤開四肢,像沒抖開翅膀就摔下懸崖的幼鳥。
外麵漸漸沒了聲音。卡米拉將耳朵貼在門上,世界像睡著了般沉寂。她將日記塞進背包,打開門,迅速閃進離停車場最近的教學樓。偶爾有一兩隻喪屍在遠處徘徊,她舉槍射擊,隻是多用了好幾發子彈——她確實不該看那本日記。
躲進雜物間,這是第五次上膛了。牆上有扇小窗,剛好能看到對麵那棟樓的情況:喪屍在觀察窗外擁擠推搡,拍打著玻璃;實驗室裏則亂成了一鍋粥。她幾乎想到了動物園:嘈雜的人類麵孔,還有展覽窗裏四處碰壁的白鯨和熱帶魚。
也許傑西卡是對的——上帝的確在主持公道。
窗戶被打開的聲音傳來。她望上去,男生們光著上身,女生的外套也不見了,窗口扔出藕節般的粗布條,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那是吉姆。他首先探出身子,在確定樓下沒有威脅後,他伸出腿,搖搖欲墜地爬上六樓的窗台。
卡米拉驚出一身冷汗。她迅速開窗,實驗樓上的人看到了她,紛紛探出腦袋。她舉著槍,朝他們點點頭,示意她來打掩護——對方落差巨大的反應讓自己瞬間無語。
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吉姆雙腿夾住布條,兩手一上一下地將身子往下推。然而意外發生了——喪屍突然從角落裏冒出來:“卡米拉!快開槍!”他劇烈地晃動著,紅著眼圈大吼:“卡米拉!”
她一槍命中喪屍的腦袋,黑血濺開來;然後拚命打手勢讓吉姆不要慌亂,但沒能起作用——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她永生難忘。
繩結突然抽開,吉姆像折翅的鳥兒一樣掉下去。隨著血肉模糊的墜地聲傳來,他躺在那兒,空洞地望著天幕,像隨意癱放的吊線木偶。艾爾瑪背過身去,捂住臉大哭起來,其餘的人絕望地扶住額頭。卡米拉強迫自己鎮靜,抖著手在眼鏡裏打字:別動,我去找飛行器來——眼鏡的放大功能可以將字體投射到牆上,即使他們挺到救援來臨的幾率微乎其微。可上帝沒打算給她機會——黑影破門而入。她的同學們一下被拽進去,然後?
然後什麼都看不到了。
卡米拉艱難地側過身子,靠在角落裏,意識恍惚。原來認識的一切都在漸次崩塌——更糟的是,自己竟然左手攥著日記,右手握著槍,她不確定該不該將希望懷揣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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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拉。”
阿比的聲音傳來。
“飛行器已經在公司頂層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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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來臨。喪屍的手裏攥著銀色的十字架;幸存者手裏攥著奪命的槍支彈藥。
迷惘的吼聲在腳下徘徊。她站在風裏,裹緊風衣。詹姆斯坐在飛行器裏,隔著舷窗望著她,黝黑和海藍的世界裏滿是星火的光芒。
他們都沒有佩戴十字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