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忙點點頭,“李大姐,我重做。”她抿了抿嘴,看向李氏攤開在櫃台上的包裹,低聲問:“這幾件,能不能折個價請貴莊上收下?”
李管事搖搖頭,難為地說道:“不是我不肯,小活倒罷了,這大件的……我們徐記繡莊向來以價高貨好而著稱,買主全是些達官貴人,闊家太太,富貴小姐,要價不低,繡活自然也要求嚴謹和精巧,隻能也隻肯收些精品。”她環視著不大的鋪麵,“看你們姐妹倆經營著小鋪子不容易,我給你倆指條明路,你這幾件繡活,手藝也算精妙,你倆明日再上州府,另尋個繡莊,約摸也能以一兩一件的價兒出了手。”
一兩一件?如意心情登時沉重起來。
長五尺,寬三尺的一整塊棉布,她在上麵作繡,耗時耗力,所費的心血,一點不比朱嬸兒少,日夜趕工,一件就用去七八天時間,怎麼到頭來連朱嬸的一半酬勞也沒有?
如意抬了眼,慢慢地開了口:“李大姐,這幾件繡活暫且不說,那今後的合作方麵……?”
關倩倩笑一下,接著她的話茬道:“李管事也知道,這繡花技藝不是一天兩天就學成的,我妹子得了指點,就是馬上改,一天兩天的時間緊,怕還難以達到精品的要求。”
李管事也不答,隻是有所指地說道:“先前送去的繡樣,不但掌櫃的滿意,西北朱繡從我繡莊上一件件賣出去,在州府裏口口相傳的厲害,隻不過數月時間,這段日子上門來的達官貴人們,就偏愛上了這西北朱繡,既然名頭已經傳開來,你們想一想,我東家沒道理做那拆招牌的事兒吧?前頭已經用了最好的朱繡,眼下這位小姑娘這繡活,確實差了些。”她歎氣道:“這合作要想順利,你們還是再去尋前頭做那一手好活的人吧。”
如意心裏登時一驚,饒是她慣來沉得住氣,這會兒也沒忍住問:“李大姐,要是尋不來人呢?”說出這話,她有些後悔,馬上又說:“我也是西北朱繡的傳人,學到至今已有五年,不敢說繡的精致巧妙,卻也得了師父幾年的傳授,大繡件不說,光我每月繡那些帕子,不也賣了個好價錢?”
李管事含蓄地道:“掌櫃的這次命我來,倒也沒提合作這事,我看兩位小姐還是先安心琢磨著怎麼把繡活做成的好。”
如意一怔,半晌沒吭氣。
心裏尋味著李管事方才說的話兒,大抵也明白了徐記繡莊的立場,知道大繡樣的合作今後怕要中斷,心裏便難過起來。
關倩倩見她僵坐著,起身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後背,把李管事送了出去,臨別前對她說道:“李管事,我有句話請你回去傳話給掌櫃的。”
李管事忙應下。
關倩倩點點頭,“如果我鋪子的繡品不能送去徐記繡莊,一旦合作不成,自然會在州府上另尋其他繡莊,你也知道,我妹子雖然才開始學著繡大件,可她小活早已經繡的嫻熟,相信也不比她師父差去多少,前頭繡那些帕子一直也暢銷……”
交代完一番話,便回鋪子去勸如意,叫她也別發愁著,跟州府合作隻是權宜之計,有了這部分資金的供給,這段日子起,馬上就著手擴大規模,培訓繡娘。
話還沒說幾句,如意便搖搖頭,跟她商量著:“二姐,大件的我想先停下來,直到有一天我能掌握了精品繡法,而且能嫻熟下來,再送去外頭賣錢兒!”
“先停下來?”關倩倩不由不解,“送到旁的鋪子,不也能得些銀子?本錢還是能回來啊。”
如意搖搖頭,“朱嬸把朱繡看的重,她以前常常對我說,但凡賣出去的活兒,不能叫行家瞧出毛病來,一針一線要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活若不好,今後丟了朱繡的臉。”她口氣澀澀的,“我自從答應了那話兒,心裏一直惦記著,今個經李管事一提點,才知道現在做的繡活差得遠。”
關倩倩聽得不由發愣,半晌問:“咋還記得朱氏說那些話?”
如意搖搖頭,“二姐,我不是為了她。”頓一下,又說:“我現在掌握的是朱繡的手藝,所以我才想維護著朱繡的體麵,朱嬸說過,朱繡本來是個極有地方特色的刺繡分支,可現今世上,會朱繡的除了朱嬸兒,也就我和錦研兩個,我再不好好繡,萬一糟蹋了西北朱繡的好口碑,叫百姓們今後一說起朱繡,得些針法呆板,繡藝粗糙的評價?”
關倩倩畢竟從也沒拜師學藝,輕易體會不來她對家傳手藝的看重,本想把繡活全脫了手,隻是慢慢聽著她說些道理,才漸漸露出讚成神色,“你說的倒也對,細水長流,心思定了,就按你想的辦吧。”
姐妹兩個說一陣子,見時候不早,便拾掇了鋪子,鎖上門,一起出了門。
如意惦記著今個沒赴季哥的約,又不見趙家有家丁來,想想早十天前就鄭重答應下的事兒,今個卻失了約,心裏一陣兒懊悔,把那日答應下季哥的話兒跟關倩倩原話說一回,說叫她先回,自個也別拖著,今個就上趙家去瞧一瞧,順道給季哥道個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