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媽咪呢？”這是卓一凡從今天早上開始聽到的最讓他頭疼的問題。
自從小瑞安起床後就開始用這樣的問題來為難他。他應該怎麼回答？她逃走了？
這是第三次，當這個孩子怯生生的敲響了書房的門，然後把腦袋探進來時開口說的話。
他已經把工作都搬回家裏，林一茜不在，孩子的起居他要自己照顧才能放心。他對這個孩子莫名產生的所有的關愛都被自己在心裏碾碎。卓一凡告訴自己，隻是因為擔心等林一茜回來的時候看見小瑞安過的不好，會影響他對林一茜的利用，他才會這樣大發慈悲。
小瑞安對他一向是又敬又畏，他平日裏調皮又搗蛋，和林一茜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和所有人都自來熟又親熱，唯獨他。雖然熟絡，也偶爾撒嬌，卻總是保持著應有的尊敬。
小瑞安比同齡孩子要懂事許多，隻是他太多時候對卓一凡表露出來過分的尊敬和畏懼，總是讓卓一凡覺得渾身不舒服。
以前他覺得，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是陸然的骨肉，所以和他有一些抗拒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可是現在他知道，林一茜是他的親妹妹，那麼這個孩子就是他的親外甥。舅舅和親外甥，哪有這樣生疏又客套的？
小瑞安卻是在看見卓一凡皺緊了眉不應聲時，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又禮貌的回頭把門關好。
“舅舅，媽咪去哪裏了呢？”
今天原本是周六，不用去幼兒園上課。林一茜很久不用上班了，平時這樣的日子裏肯定留在家裏陪他玩的。可是今天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林一茜不見了，問家裏的傭人們，大家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縱使小瑞安的年齡再小，也可以感覺到今天這個家裏氣氛的不正常。
卓一凡吐了口氣離開大班椅，踱步朝小瑞安走了過去，每走一步他都覺得壓力越發的大。
很奇怪的是麵對這個孩子的時候，他居然連撒謊都有一股罪惡感。這些年他雖然一直在欺騙林一茜，甚至利用她，讓她接近陸然，騙取陸然的信任，可是他對這個孩子卻總也討厭不起來。他是陸然的兒子，親生的兒子，卓一凡卻沒辦法討厭這個孩子。
乖巧，聰明，現在他明白了，天性使然，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安安，你媽咪身體不舒服，去國外看病了…”卓一凡想了想，還是找了個最能讓他說出口的謊言。他已經派人查過林一茜的出境記錄，她去法國了。林一茜是怎麼拿到護照的他還沒有搞清楚，隻是他自然知道她去法國是做什麼的。
上次羅映雪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找過她了。見她那個父親一麵，也許是最後一麵。這次他不想攔著，既然都已經去了，他也沒理由派人去把她綁回來。
讓她見她那個父親最後一麵，也算是這麼多年來對她的虧欠的，補償一點。
卓一凡總是會無數次的想起那一夜，他喝到爛醉，衝進她房間時的模樣。
他很少會喝醉，醉成那樣更是少之又少。他喜歡時刻保持著清醒冷靜的頭腦，這樣才可以應付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
可是那一夜他失控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三年來總是把她當妹妹，千萬次的告訴自己，這是自己的妹妹，這樣的想法厭煩了。
他甚至還想過，他們之間如果沒有隔著一個陸然，興許可以換一種相處的方式。
他甚至還想過，等陸然的事情解決，如果林一茜還活著，如果她沒有想起來，那麼他們也許真的可以換一種方式相處。
不是以兄妹的方式，不是假兄妹，不是真兄妹，也許他們還可以有別的可能…
可是這樣罪惡的想法，在他失控的那一刻徹底崩盤。這是罪惡的，那時他還不知道林一茜就是他的親妹妹，可是他知道這是罪惡的。
在他胸口慢慢萌發出來的對她異樣的情愫，在這樣三年對她的欺騙傷害後，實在太罪惡。
他無法想象，如果林一茜想起了一切，該有多恨他。
他想，如果她想起來了，大概巴不得他死無全屍吧。
一手造就了她這三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傷痛…
可是她居然早就想起來了，可是她居然早就知道他們是親兄妹。
也難怪，在她恢複記憶之前，一直都以為他們真的是親兄妹。
可是在她想起來以後，並沒有來質問自己，甚至像他想象中的那樣，一刀了結了自己。
卓一凡想著，如果是他，像林一茜這樣被人設計出車禍，失憶，又一無所知的被人利用了三年，換了張皮去接近自己最愛的男人，用另一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