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民國三十六年(3 / 3)

“怎麼了?鄭指導!啥事我看看!”轉過頭來的陳大生順手接過了那表毛邊紙。

“混蛋!混賬東西!果然是一群土匪流民,這種下三賴的手段也想得到!”一臉怒火的陳大生把信撕了個粉碎,一把摔在了麵前站著的白狗子通信兵臉上。

“滾!回去告訴你們王團長讓他少打什麼歪主意,我不會因為夫人被他抓住而和他談什麼條件。我和他們還鄉團勢同水火,不共戴天。咱們戰場上見高低!看著這名白狗子搶頭鼠竄而去。陳大生怒火中燒,一把掌拍飛了茶杯蓋。這些狗日的還鄉團白狗子無辜殺害了咱們兄弟們的親戚父母,今天又來賺我陳大生,想用我老婆換我們五營全體投降他們白狗子。簡直是做白日夢。”

“來人!去通知駐守陳家溝的五十八師騎兵團,讓他們火速趕來配合咱們營的這夥狗日的替弟兄們報仇!”

拂曉時分!五十八師騎兵團和陳大生的五營配合包圍了位於老鴉坡的還鄉團,趁著夜色掩護,騎兵團發揮馬隊快速機動優勢。從四麵八衝散了已成甕中之鱉的還鄉團白狗子。許多白狗子尚未看清騎兵戰士們的身影就已經身首異處,成了刀下鬼。一時間,老鴉坡上殺聲震天,五營的同誌們更是殺紅了眼,為了不誤傷騎兵團戰友們。他們放棄了使用手榴彈,而是每人頭上綁上了一塊紅布上了刺刀,衝入四散奔逃的白狗子陣中,展開了刀戰。經過半小時激戰,基本肅清了還鄉團大部。主力被殲,驚惶失措的王三爺帶著殘兵敗卒一個營不到的敗兵爬上老鴉嶺。妄圖憑借坡陡山峭做困獸之鬥。

天明時分!在老鴉坡附近一處鬆林裏戰士們發現了早已死之多時的陳大生老婆屍體。原來,早在戰鬥開始之前,王三爺就命人將其槍殺於此。指著老婆已經凍得僵硬的屍體,陳大生嚎啕大哭。這個硬漢子畢竟不是孬種軟蛋。要不是為了照料年事已高的雙親,他心愛的妻子早和大部隊一起撤了,也不會落入還鄉團之手而喪命。

“我對不起你呀,孩子他媽!放心去吧,我大生一定為報仇血恨!”從妻子簡樸的墳墓前站起身來。這個鐵大漢簡直要瘋了,他搶過輕機槍就要往老鴉嶺衝。

“哎,營長!咱不用費那蠻力了,這回呀!讓狗日的還鄉團團長王閆王也嚐嚐這山槍的滋味。”望著剛剛繳獲的還鄉團五門山槍和十門小鋼槍以及一大堆槍彈,鄭指導員一把拉住了有些想拚命的陳營長。

“放心吧!營長!這回咱這仇一起報了!”隨著一聲大喊,十幾門大小槍一齊怒吼,遠處的老鴉嶺上頓時塵土飛揚,樹被炸飛燒著。

“不要發槍了,停止發槍!”遠處的山坡上兩匹快馬飛馳而來。那正是團長和他的妻子——團長夫人王四丫。

畢竟一母同胞是兄妹之情,況且那殘餘一營的兄弟也都是當兵吃糧的,也都是無辜的平民老百姓。倘若能夠勸降成功,皆大歡喜呀!畢竟咱們同誌也少點犧牲。聽完團長的陳述。陳大生心裏非常明白。這都是天意,他原先想親手活捉或擊斃那個壞種王三爺的想法肯定是實現不了的。看著王四丫爬上了老鴉嶺,消失在遠處的山路上。陳大生心裏是非常的痛苦。

說到這個跟了七八年的老上司——王三爺,他打心裏是恨得咬牙,要說人裏頭分三六九等,若說到壞人裏頭,那個王三爺肯定是最壞的一類。屬於“頭上生瘡,腳底下流膿”那一種壞種。當初跟了這個壞種,那隻晃過是為了混口飯吃,順便能有一點餉銀可以讓爹娘吃上點飽飯。那些年頭,仗著手下幾十條槍,在走龍河穀一帶是稱王稱霸,無惡不作。想著想著,陳大生不僅陷入了沉思,咱窮人要想過上好日子,必須先把這些害人蟲殺光斬絕。而且必須先有一支為窮人打天下的部隊……。

老鴉嶺上屍橫遍野,一陣槍轟下去,一個營的士兵隻剩下不到三百多號人,而且多數人還是缺胳膊少腿的重傷病員。

“三哥!三哥!不要打了!投降吧!現在坡底下足有十幾門大槍,再不投降,你們就全變成槍灰了!三哥!你咋想的?”彈痕累累的坡頂上,王四丫深一腳淺一腳,一邊跑著一邊大聲喊著。

“四妹!不要過來!前麵危險!你回去吧!我不會投降的!告訴你吧!我殺人太多,共產黨不會放過我的,況且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們團長有殺父之仇,雖說那事是我爹讓我去幹的,畢竟是我親手害死了根子他爹,這血海深仇那根子肯定不會忘記的!”王三爺此刻狼狽不堪,不敢露臉,縮著尖,躲在一塊大石頭背後大聲喊著。

“什麼根子,他可是你妹夫,你是他小舅子呀,老一輩的事與咱們下一代無關,況且又過去那麼些年了。我爹作了這個孽,可現在他老人家死了多年了,難道要找死人去報仇吧!三哥,你別犯深,你和根子之間的恩怨不要緊,畢竟還有我,你親妹妹從中調停。三哥!隻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們共產黨的部隊優待俘虜,不會虧待你們的。可要是你拚死抵抗,恐怕你們會死無葬身之地了!”王四丫氣喘呼呼苦口婆心地勸著。

“我們沒有路可走!反正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你快下去吧!省得等下打起來誤傷了你,四妹,快下去吧!”

“三哥,你怎麼油鹽不進呢?聽人勸,得一米,怎麼你一點不聽呢?”王四丫有點不耐煩了。

“下去吧!四妹子!順便把這支玉佩捎給根子告訴他我是他親哥哥,他是我們王家的骨血,這裏還有老爺臨死前寫得一封信,另外還有留給他的王家存在鍾漢銀行裏的支票和陳家溝鐵礦股份股券。告訴你吧!四妹子你不是我們王家的骨血,你是由四姨太收養的孤兒。來把這些東西帶給我的親弟弟。告訴他,三哥不怪他,哥死而無憾。轉告他趕緊開槍,我不能活著給我這個親兄弟臉上抹黑。讓他以後逢年過節去給咱爹和咱墳上燒個紙上柱香,來人,把這個大包袱交給四小姐,送她下山!”

“是,樹叢後邊跑出一個十來歲的那娃娃兵,一路小跑著深一腳,淺一腳,繞過一具具死屍和彈坑,將一個帆布包袱交給了四丫頭。四丫頭剛聽說這根子才是王家的根苗,而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王八爺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心裏麵一時有些懵住了,究竟發生什麼驚人的怪事?好奇心使她禁不住打開了包袱。那是一封寫給根子的信,雖然這張毛邊紙已經磨得有些損破,但一看那毛筆字體,立刻就認出是王八爺的筆跡。

王四丫正要往下細看,猛聽得樹叢後傳來了三聲槍響,緊接著是一些國軍士兵的呼喊:“啊,王團長自殺了,快報告師長。”

“王團長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兄弟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竟忍心撇下兄弟自個兒先走了,現在讓咱兄弟咋辦啊,團長啊……”旁邊跟著的娃娃兵禁不住也哭了起來。

“咱們團長自殺了,天啊,如今彈盡糧絕又四麵合圍,咱們怎麼辦啊。”王四丫頓時淚流滿麵衝了過去,在一棵已經被炸焦的老鬆樹背後,躺著頭部太陽穴流血的王三爺——王遠林。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前半生享盡榮華富貴,吃好喝好穿好,而且玩了不少好女人,有多得數不清的女人供他發泄了獸欲,其中最讓他難舍難分的尤物竟然是一個小日本娘們。如今剛剛被提拔為國軍上尉團長,眼看前途不可限量,正要施展拳腳,為黨國效犬馬之勞。同時指望著成為像王家二少爺——咱二哥那樣的黨國名將,卻怎麼也沒有料到竟然死在自己親弟弟——根子手中,蒼天啊,既生瑜,何生亮啊,我老爹老娘生了我,怎麼又生出這樣一位取他三哥性命的四弟來呢?

“兄弟們,這位王遠林團長不聽勸告,困獸猶鬥,如今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經絕望自行了斷。其餘兄弟願隨我王家四小姐棄暗投明者,我四小姐願以個人性命擔保各位安然無恙。凡放下武器,自願投城者,我共產黨,八路軍既往不咎,且優待俘虜。現在請兄弟們相信我王家四小姐,隨我下山去加入八路軍。我們共產黨,解放軍歡迎各位加入到解放全中國的革命鬥爭中。”

王四小姐一聲打呼猶如天降福音,群龍無首,身陷絕境的三百多個傷病殘兵猶如水深火熱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扯了一件白旗頂在槍尖上跟著王四小姐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