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民國三十四年(3 / 3)

民國三十四年的冬天似有上天的一種暗示。臘月裏厚厚的積雪還沒有化,正月剛露頭,滿天的碎棉絮又彌漫了走龍河的山山嶺嶺。天戴孝布,要死人的。

陳家溝鐵礦鬆柏掩映的後山——燕子坡,滿眼是白雪覆蓋的東一堆,西一堆的墳墓,沒有墓誌銘,沒有墓碑,隻有一塊塊簡陋的木板立在墳前,上麵書寫著死去礦工的姓名。遠遠望去仿佛是一個個白白的大饅頭。

“他爸啊!你咋就走了呢?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咋過呀!”

“兒啊!你死得好慘啊!那些遭天殺的小鬼子啊!你們怎忍心下得了手啊!老天不開眼啊!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哥啊!你安息吧!狗日的小鬼子!咱血債血償,放心吧!小弟我這就去找遊擊隊!殺鬼子為歌報仇血恨!”

五百個多礦工兄弟們長眠於此。魏礦長向國民政府的求救電話沒有回應。

民國三十四年的國民政府,國軍都如蒼蠅般忙碌之中,隻為一件事——搶先收編日暮途窮的日軍,軍車、物資、設備、金銀細軟,甚至還有大把大把年輕貌美的日本、韓國甚至南洋慰安婦、統稱黨國的“五子登科”,即“車子、票子、金子、位子、**,這比他媽的黨國大計更重要。

在苦苦等待、日夜期盼十天之後,無醫無藥,經搶救出來的二百四十多名礦工兄弟因已感染鼠疫病毒而死去。

三天之後,重慶《新華日報》頭版頭條刊發新聞:日特對手無寸鐵的無辜平民礦工使用鼠疫細菌彈和**毒氣彈,導致五百多名礦工慘死。此舉嚴重踐踏《日內瓦公約》對於嚴禁使用細菌武器和生化武器的條約,是野獸暴行,暴露了日寇反人類的醜惡嘴臉。迫於輿論壓力,國統區《重慶日報》、上海《日報》、《晨報》、《大公報》都進行了專題報到,強烈譴責日寇罪惡細菌戰暴行。但對於因忙於“五子登科”而疏於救治導致礦工平民慘死的真相卻隻字未提。相對於黨國大業來說,處在內外壓迫下水深火熱中的老百姓生死顯然平淡無奇。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當然,作為日特頭目、戰犯的山口小丸子——七姨太自然被國民政府軍統局列入了黑名單。

大年初二,當走龍河九村十八寨的鄉民們正在圍著爐火吃肉喝酒過大年時,在野人坡雪深數尺的鬆林裏,政委趙正勇和三連、四連的同誌們已經在這裏埋伏了十幾個時辰,同誌們傳倒著一瓶鋪灣頭曲酒,依靠這種暴烈的苞穀酒驅散嚴寒,暖和一下凍得冰冷的身子。黎明時分,這裏隻有鬆林深處傳來貓頭鷹淒厲的哀嚎,偶爾也有幾隻野物穿過河灘,七拐八彎地消失在鬆林中。遠處傳來了雞鳴、天快亮了。

“快看!政委!來了!來了!負責偵察的狗子和石頭貓著腰,一路小跪著跳進半人高的戰壕。趙政委舉起望遠鏡。一艘貨輪嘎嘎嘎轟鳴著開了過來。遠遠地飄過來一股柴油臭。船頭桅杆上的星條旗分外顯眼地在寒風中飄揚。舷號:523。沒錯,和錢先生們提供的情報沒有出入,就是它。更明顯的是,相對於同型號的陳家溝鐵礦運礦石船。這艘船吃水很淺,畢竟文物古董重量有限,而礦石船通常幾乎是滿載此致超載,吃水線幾乎快貼近船舷了。

“快下水,清除這些木樁!快!”很快小鬼子們的船被遊擊隊員們事先打好的一排攔河樁擋住了去路,每根樁上掛了一顆“假手雷”。這些外形酷似真家夥的鐵西瓜嚇破了小鬼子的明,他們不得不停船。

“快!下去!好的!快點!等天亮被遊擊隊發現,咱們都吃完蛋!”

“好的!凍死了!你們咋不下來!”一陣漫罵聲,下水聲、吵鬧聲,小鬼子們有些手忙腳亂。就在同時,八名隊員狗子和石頭在根子的帶領下趁著黎明前的夜色悄悄脫衣下水,潛水摸近了船舷,紮緊口的羊皮袋裏是他們的手槍和飛鏢,用一根棕繩捆在腰間,鬼子手忙腳亂,沒有發覺身後的動靜。

“砰!砰!砰!……”攀著船舷,八名勇士露出了頭,一陣槍響,企圖撥掉木樁的五個下水的鬼子很快沉入河底,喂了王八。與此同時,根子帶頭一個鷂子翻身,從水裏一躍而起跳進船艙,嗖嗖嗖……電光火石之間,左右開弓,根子石頭和狗子們的各式飛鏢迅速擊中了甲板上十幾個持槍警戒的小鬼子。

“不好!有八路遊擊隊上船了!快!開火!消滅他們!”船艙中的小鬼子們發現了他們。

飛鏢發完了,這回該根子們試驗一下手中的新家夥了——全是嶄新的湯姆遜衝鋒槍,美國貨。上次抓那五個小鬼子們有功,魏團長獎勵他們每人一支,外送子彈一千發。這回可算是好馬配好鞍——排上用場了,但畢竟子彈不多。他們不得浪費。這衝鋒搶子彈和中正式搶彈不通用,口徑要稍大幾毫米。可生死關頭,消滅小鬼子要緊。噠噠噠……輕快的湯姆遜唱著愉快的小曲,一袋煙功夫,甲板上全是小鬼子們橫七豎八的屍體。畢竟人強不抵貨硬。相比湯姆遜衝鋒槍,那些個三八大蓋簡直就是根燒火棍。

根子有些疑惑,怎麼這艘運寶物的貨船怎麼隻有區區二十幾個小鬼子警戒。而且怎麼不見犬養先生和其它特高科特務呢?一拉船艙門裏邊空空如也,哪有什麼文物古董,裝古籍善本的一百多個木箱子也找不到。壞了!小鬼子調虎離山,這批小鬼子和古董文物很可能走了別的路逃了。

“快!小三子,把這船開回陳家溝鐵礦碼頭,交給魏礦長!石頭、狗子,其餘人跟我下船,快!告訴政委!咱們上當了。快!報告政委!咱們上當了。小鬼子已被全部消滅,繳獲三八大蓋二十五隻、貨船一艘已開回陳家溝!可古董文物不見蹤影,怎麼辦?”根子有些垂頭喪氣,擦著凍得通紅的光膀子,有些悶悶不樂。

“來!快喝點酒暖和一下身子!凍壞了吧!”趙政委笑嗬嗬地遞上了鋪灣大曲。

“可是!政委!寶物不見了!快派人追查吧!總不能讓小鬼子們搶走吧!”根子歪著脖子嚾了一大口苞穀烈酒,嗆得好一陣猛咳。看一臉平靜的趙政委居然若無其事的也喝起了酒。

“政委!快想辦法吧!要不!我領幾個同誌再回平安鎮摸一下小鬼子的動向!”根子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急!不急!咱們先回去休息一下,靜候魏大隊長們的佳音吧!根子!你們立即準備一下,騎馬去接應老魏他們!”

趙政委又咽了一口暴烈的苞穀酒,若有所思的說:“估計這會兒他們在老爺嶺和黃羊溝該吃到肉了吧!”

“老爺嶺?黃羊溝?吃肉?政委?你把我搞糊塗了!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根子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半日尚頓悟過來。

“噢!我明白了!同誌們!上馬吧!快速行軍、石頭、你帶十個人去黃羊溝,其餘的跟我來人!”

兩隊騎兵迅速消失在鬆林雪原之後。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趙政委滿意地點了點頭。

“同誌們!人家都忙活起來了,咱們也不能閑著,集合隊伍,回平安鎮!”

白雪覆蓋的安平鎮此刻正沉浸在大年的酒肉香味中,厚厚的積雪掩蓋了通向川、甘兩省的馬幫古道,也掩蓋了騾累馬踐踏的蹄印和馬車軲轆碾壓的車轍印。就在昨夜三更時分。兩隊馬幫一個向北,一個向西緩緩消失在莽莽雪野林海之中。除了馬隊,騾隊,還有五六十輛的馬車,看來不是尋常的客商。但莫管閑事,成了這兵荒馬亂的鄉民的處事真言。無人上前過問。甚至還有“秦風古董行”的字號,自生自滅,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快看!連長!前邊有馬車過來了!”根子順著樹林間的白雪古道看過去。沒錯!真是一長溜大馬車正狂跑過來,其中幾輛慌亂中竟騾馬受驚撞在一起,人仰馬翻,貨物散落了一地。其中一箱子徹底散落,竟然全是些線裝書。普通客商完全不會駱運什麼書籍。

“快!下馬,包圍這些客商,注意保護貨物,馬車。這車上全是些價值連城的珍貴古籍善本!不要用手榴彈!快!轉起來!”根子立刻意識到這正是他們要找的古董文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狡猾的狐狸究竟逃不過獵人敏銳的雙眼。早在換寶之前,魏隊長首先安排孫二黑率隊護寶撤走。同時安排多處堵截,水路、陸路各要道口都布下了口袋陣。甚至連平日少有人走的秦嶺絕道和去往四川的巴山羊腸小道都派遊擊隊員把守。對於犬養先生們來說,此次他們不光遇上了資曆頗深,目光如炬的文物專家,而且更碰上了精通打獵之道的老牌獵手。對於他們來說,這場生死博弈剛一開始就注定一敗塗地。

“砰!……啪!”一陣爆豆子樣的搶聲,馬車上的小鬼子們也下馬車潛伏在密林中頑抗,雙方一時陷於僵持。突然,小鬼子們攜帶的小鋼炮開火了,一陣砰砰砰爆炸過後,已有五六個遊擊隊兄弟倒在血泊中,這夥狗日的,誰想到他們還有小鋼炮,可咱們不能甩手榴彈啊!怕毀了文物!唉!他娘的!真憋屈!

“狗子、石頭、火力掩護!其餘跟我來!”一陣迂回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