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警察,結婚二十多年,去年妻子去世。我所不解的是,為什麼二十多年不美滿的婚姻結束後,我有一種茫然失落的感覺,就像人在大霧或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樣。一個人無牽無掛,應該自在才對,但是,年紀越大--我已四十八歲了--對生活越不理解。
我原本有幢房子,妻子去世後,聽朋友和親人的勸告給賣掉了。讓我給你一個忠告:永遠別聽人家的忠告,自己要有主見。他們說房子我一個人住太大了。唔,我們這小鎮上沒有公寓出租,後來就租了喬治太太的房子,雖然房間很大,但我總覺得小,因為我心中有股抑鬱的感覺。假如你現在還年輕,因為你有的是時間,有未知的前途,所以你可以盡情享受生活。 但到了我這般年紀,你有的隻是現在,生活中缺乏了可貴的未來,而且未來逐漸黯淡、茫然。
這一天,當我回喬治太太的房子時,在路上遇到了麥爾肯。
麥爾肯是全鎮上最春風得意的人,他是位成功的農場主;他在鎮上還開有一家農具代理店,在一八0公路這一段上還擁有一家唯一的加油站,每個生意都很賺錢。雖然他很有錢,但不囂張,為人和善,對鎮上貢獻很大。所以當他提議一道去喝杯啤酒吃頓飯時,我欣然前往。
談話中他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情,他說我太冒失了,不該聽別人的話把房子匆匆賣掉。但又安慰我,說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雖然他可以有點好處,但這不是他幫我的初衷。事情是這樣的:他有一塊一畝大的土地,地麵上是林子,地點就在他農場南麵,在他的土地與郡省土地之間;據他所知那塊地政府還沒有什麼計劃。我可以在那個理想的地方建所房子然後重新開始生活。
“我光棍一個要房子有什麼用呢?”我說。
“找個女人。”他坦白地說。
我覺得臉紅,問他:“可以找誰?”
“鎮上多得是漂亮的女人。”
“舉個例子。”
“約瑟芬。”
天黑前我們一起到那兒去看那塊地。那地方很美,有一點點像小山丘,從路麵向西有一個微微的斜坡,地麵上長滿橡樹和野薔薇,隻有正中間有一小塊空地。我屈膝跪下來,捧起一把泥土,讓土從指縫間緩緩落下,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春天的氣息,還有我無窮的希望。我知道為了那塊地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這兒很好,說個合理的價格,我就買下它。”我說。
麥爾肯說出個合理的數目,我們握手成交了。
在回房子的路上,我想著剛才和麥爾肯的對話,他提到了約瑟芬。
約瑟芬和她丈夫比爾在離警局有半條街遠的地方開一家小雜貨店。他們店裏的東西齊全,日用雜品應有盡有。他們的店不是餐館也不是賣快餐的小吃鋪,但你可以在那兒弄到早餐吃,早上在大多數鎮民起床前,他們的店就開始擁擠了。
在寒冬的早晨,大約五點鍾的時候,你會看到店樓上的電燈亮了,隨後樓下的電燈也跟著亮起來,那樣你就知道,他們--或者可以說是她--正在把水倒進大咖啡壺裏。那情景在寒冬裏會給人一種親切的溫暖感,尤其是你值通宵的夜班,或者通宵巡邏之後。
當比爾還在鎮上的時候,他們從早上六點賣咖啡,一直到八點半,除咖啡外還賣奶油麵包或小餅一類的點心。我說過,看見他們店裏的燈光會有種親切溫暖感,但是比爾可不是一位親切友善的人,他又高又壯,寬寬的肩膀,長相還可以,但從不笑,臉上總是一種乖戾的表情。 當他開口說話時,一點也不友善。也許他厭惡站在櫃台後麵為不比他強的人服務;或者僅靠那個小店生活過得不怎麼樣。不管怎樣,在我心裏,他是令人討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