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來不迎,過往不戀(1)(1 / 3)

01一個公務員的海市蜃樓:張廷玉

有時候,我們讀一本架構非常恢宏的書,讀完之後對整體架構沒什麼印象,反而是其中某一個章節的某一個故事或者情境,會帶給我們特別多的啟發。比如說《饑餓的盛世》,它的作者是中國當代著名的民間曆史學家張宏傑先生。這本書寫的是有清一代乾隆朝的整個政局,但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其中一個小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叫張廷玉,安徽桐城人,字衡臣,號澄懷居士,29歲就中了進士,他老爹是康熙朝的大學士張英。

在他小時候,有家學淵源;當了官之後,還有老爹天天指點朝堂政治怎麼玩;他自己稟賦又很好,氣度沉穩,一看就有人臣之相,幾乎就是給大清王朝量身定製的一個宰相種子,好機會就是給這種人留著的。

張廷玉33歲時,被康熙皇帝賞識,“奉旨侍直南書房”。

其實張廷玉在康熙這一朝當的官並不大,最高隻到侍郎一職,相當於現在的副部級官員,他真正飛黃騰達是在雍正爺當政的時候。

雍正一朝,“配享太廟”的榮譽

雍正即位元年,發現張廷玉這個人很能幹,就提拔他當了正部級的禮部尚書,但是又不讓他去禮部上班,而是留在自己身邊“暫襄政務”。所以,張廷玉在雍正朝的13年,一直是雍正的大秘書。

後來張廷玉的官就當得很大了,比如說首席軍機大臣、保和殿大學士,官前又掛了太子太保,還分管吏部和戶部。吏部和戶部在六部當中地位最高——吏部管官,掌人事權;戶部管財,掌財權。也就是說,人和錢這兩個最核心的權力都掌握在張廷玉的手裏。

張廷玉和雍正的私交也非常好。當然,清代皇帝有喜歡作秀的傳統,雍正就經常製造出一些非常戲劇化的情景,讓史官、近臣們傳揚出去,造就一段又一段的“佳話”。

雍正五年(1727年),有一次張廷玉生病請了幾天假。雍正皇帝就對身邊的侍從說:“我這兩天胳膊疼。”侍從驚問其故,雍正皇帝說:“我為什麼胳膊疼呢?因為張廷玉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他現在生病了,所以我才會覺得胳膊疼。”這件事就誕生了一個劇本,被四處傳揚,意思是君臣相得。

雍正十一年(1733年),張廷玉請假回老家省親,從北京到安徽桐城路上一來一去得走幾個月。雍正皇帝想他想得不得了,就用寫情書的筆法給他下了道聖旨:

朕即位十一年來,在廷近內大臣一日不曾相離者,惟卿一人,義固君臣,情同契友。今相隔月餘,未免每每思念,然於本分說話又何嚐暫離寸步也。

大概意思是,我們君臣相守這11年,不曾有一日分離,現在卿家走得遠了,朕心裏思念得緊啊!

這也是皇帝製造給外廷看的一段君臣佳話。

雍正這個人雖然在曆史上是有名的殘忍、不好伺候,但是他確實還有一點性情,喜歡把事做盡做絕,好要好盡好絕,壞就恨不得一刀一刀把你剮掉。終雍正一朝,碩果僅存的大臣隻有兩位,一位是鄂爾泰,一位就是張廷玉。

雍正皇帝跟鄂爾泰之間也是如此。有一次他跟別人說:“朕有時自信不如信鄂爾泰之專。”意思是說,我相信他,比相信我自己還厲害。雍正皇帝就是這樣的性格。他臨死的時候,扶著床邊看著這倆寶貝,怎麼看怎麼愛,都說好基友一輩子,可這一輩子也到頭兒了,怎麼能永生永世呢?他就想了一招,臨死前下了一道遺旨,說鄂爾泰、張廷玉這兩個人死後“配享太廟”。

“配享太廟”可是當時為人臣者的最高榮譽,就是死了以後也可以做一個牌位,放在太廟裏皇帝列祖列宗的神主牌的旁邊。這意味著,後世皇帝到太廟給自己的列祖列宗磕頭的時候,順便給他倆也跪了。一個人臣能夠享受到這樣的榮譽,那還了得?

聖眷不衰,看真本事

張廷玉能夠得到十幾年不衰的聖眷,還是有點兒真本事的。他為人比較清廉,不亂收錢財,不養小三。更重要的一點是,張廷玉這個人非常勤奮而且能幹。給皇帝當秘書很不容易,皇上滔滔不絕說一層意思,你就得馬上趴在地上把它寫成文字呈給皇帝。皇帝一看,這正是我的意思,然後下發給群臣。

普通人別說理解別人的話了,就是自己想好的話,把它寫成文字,可能也得斟酌再三。而張廷玉就有這個本事,隻要皇帝說完一段話,他就立即能把它落在紙上,並得到皇帝的認可。皇帝每天往往有十幾道詔旨要下發,所以他的文筆和才思,可以說相當不簡單。

張廷玉也很勤奮,他當了50年官,執掌軍機處24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上朝,“朝臣待漏五更寒”;他的記憶力也特別好,不管是封疆大吏還是底下的小官僚,每一個人的籍貫、出身、履曆、政績他都了如指掌,儼然一部活字典。可以說,他就是雍正皇帝的“度娘”(對百度的戲稱),皇帝想知道什麼找他一問,馬上就能知道,所以皇帝怎麼離得開他呢?怎麼能不視他為左膀右臂呢?

在封建王朝你要當一個名臣,光有這些本事還不夠,最關鍵的還有一條,就是不能跟皇帝爭他最重視的一樣東西——後世之名。這一條太難了,但張廷玉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