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衡等人的馬車消失後,方才在西餐廳的老者才上來道:“小姐,起風了,回去吧。”
“萊因哈特叔叔,您是不是討厭我和中國人交往。”
“中國人肮髒、卑劣,腦後拖著可恥的豬尾巴,全是一群可憐蟲,您這麼尊貴的身份,是不應該與他們有過多來往的。”萊因哈特看了看羅莎,又補充道,“這個年輕人算是極其罕見的例外,不過我還是不太建議這樣。”
羅莎搖搖頭:“初到中國時我與您抱有同樣的想法,但接觸時間越長,我發現越不能簡單地下這個結論。中國文明的博大精深是我們尚未完全領會的,這完全不是非洲那些土著能相比的。”
“在我眼裏,看不到什麼區別,腐朽、愚昧、落後……”萊因哈特已收起了令人不敢輕視的目光,臉色全是慈祥,“這些通商口岸號稱是中國與西方接觸最直接、最深入的地方,但我除了租界以外,實在沒有任何好感。或許陛下是對的,占領膠州灣進行直接經營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道路。”
“那是滿洲政府的問題,這裏的人民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對他們忽視或者蔑視,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青島這樣的機會將來很難再有了,因為新一代中國人已經成長起來,這個趙就是非常典型的代表。”羅莎轉過頭道,“我有一種直覺,與他保持交往,對家族而言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槍炮、聖經都代替不了機器,後者才是中國最急需的。”
在另一處,淩雲霜終於從遐想中解脫開來,看著妹子難看的臉色,關切地問道:“小楠,你生病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令妹估計是沒吃好。”趙衡打趣道,“淩小姐,是不是呀?”
淩雲楠氣鼓鼓把頭扭過去,隻給了他一個鮮明的後腦勺,毫不加以理會——剛才你不是在西餐廳和洋女子談得很歡麼?現在又來這套,假惺惺裝什麼大尾巴狼?
“看來我估計錯了!仲德兄,咱們趕緊回旅館找個大夫看看,小吃街就不去了,下回再說。”
“你真討厭。”淩雲楠信以為真,扭頭又是一句,“你才有病呢。”
“哈!”兩個男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不管再怎麼裝,淩雲楠終究還是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子,那點小心思怎麼瞞得過他人?
從小吃街回來後,在又哄又拉的架勢下,吃滿意了的淩雲楠暫時選擇了原諒趙衡,不過一天下來實在累的夠嗆,早早就休息去了。隻剩下趙衡端起茶壺,與淩雲霜擺開了龍門陣。
“仲德兄,我現在有一個極大的想法,但需要令叔的幫忙。”
對趙衡的招數,淩雲霜是極佩服的,他的建議自然很有洗耳恭聽的必要。但趙衡第一句話就嚇著了他:“我想把令叔弄出京城,總理衙門那位置不適合他。”
“你……瘋了。”淩雲霜大吃一驚,他原以為趙衡不過是挖空心思走點旁門左道,然後再找淩天錫疏通,沒想到上來就是這一句,饒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被嚇了一跳。
“有比總理衙門更好的去處,也有比總理衙門更要緊的去處。”
“莫開玩笑。”淩雲霜上下打量了趙衡好一番,確認對方不是發燒講胡話之後才道,“家叔深得李中堂信任,可要換到更好的地方連李中堂都深感為難,你怎麼就能這麼肯定?”
“他們都是局中人,自然沒有我這樣跳出局中看世界的眼光。”趙衡大笑,“我這番話你今天可以不信,等去過唐山之後你就會相信的。”
“唐山我又不是沒去過。”淩雲霜不以為然,“唐山是進出關內外必經的咽喉要道,除去在日本的這幾年,我每年都要經唐山入京城拜見叔叔,怎麼就沒見識到呢。”
“不必懷疑,去了之後就會明白的。”
“好吧。”淩雲霜無意在這件事上爭論下去,他反客為主,興致勃勃地問趙衡,“辦實業的話,你屬意哪種產業,具體做些什麼?”
“化工你是專家,我是門外漢,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我沒想好。”淩雲霜倒是實誠,“化工大有可為,也是我的專項,但具體興辦何種為先實在沒有定見,看看這個也好,看看那個也好,但仔細想想都覺得不夠穩妥。今天想了一路,倒是讓你見笑了。”
“我看你是心不在焉,晚飯吃了什麼自己都不知道吧?”趙衡道,“以我觀之,化工以原料之不同,可分為鹽化工、煤化工、石油化工……”
這話一出口,淩雲霜立即就跳起腳來:“你這還叫門外漢?這體係夠清楚的了,快說,快說。”
“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我們剛剛起步,基礎差、資本少、技術低,我意先從精鹽、火柴、肥皂、水泥入手,然後是三酸兩堿,再將來是玻璃、染料、醫藥、石油……”
“聽兄一席言,勝讀十年書,你真沒學過化工?”
“沒有,略通一些皮毛而已。”趙衡心想:除了這些名詞,深度一點的都還給老師了,再說下去非露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