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神色一動,就有些薄怒。他耐著性子問了句:“這是為何?”聲音低沉了幾分。如果被京城某些熟悉他的人聽見,隻怕立刻就噤若寒蟬了。
楊老爹卻沒注意到這個。就是注意到了,誰能想到眼前這是個自己不開心天下誰也別想開心的主兒呢。他磕了磕煙灰,好像在想怎麼說。然後,他對玄燁道:
“大兄弟,你家裏是富貴人家吧?”
玄燁聽見那稱呼就想煩躁。聽見後半句倒先是一怔。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咂摸了一下對方說這話的味道,就反問道:“怎麼?”
楊老爹有點局促,把磕過的旱煙袋子又磕了兩下。語氣卻挺堅定的:
“大兄弟呀,我一看你這說話做事就看出來了。你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我們家順妞不一樣,她從小受苦,長大了還把自己當個男人。這娃有點傻……你們兩個,怎麼能說到一起去呢?”
玄燁半天也沒咂摸出這是想說什麼來。總不能是嫌自己出身好啊。隻有聽說嫌嫁的不好的,對方有錢有勢這有什麼問題?倒是後半句讓他幾乎沒忍住噴笑。玄燁真想告訴楊老爹,你們家丫頭一點也不傻,彪悍著呢。支吾了一下,不知道開口怎麼稱呼,正在踟躕,那邊就又說話了:
“大兄弟呀!我也知道你們富貴人家,講究個三妻四妾什麼的,順妞自己說是學了點醫術,可是在你們看來,肯定也不算個啥!你現在覺得她新鮮,想帶她走。等過兩年呢?你是不是就又看上別的新鮮的了?我們家閨女已經從小受了不少苦了,不能以後也這樣啊!”
玄燁這回聽清楚了幾分,這個意思是……嫌棄他“齊大非偶”?微一想,對方說的竟然是有點道理的!沈如是的醫術真不見得天下第一。而他自己雖然能保證沈如是後半輩子衣食不缺,可真不敢保證始終如今日這樣對她有興趣呐!他突然就想起自己那後宮三千了。原來跟著我是“受苦”?玄燁有點愣。
楊家老爹又磕了磕煙灰,這次他站起身來:“大兄弟呀。我們順妞既然看上你,你肯定是個好人。我也不問你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了。你來了咱家,就是咱家的貴客。隻不過,你們這事兒——不行!”
楊老爹大約平時沒放過狠話。說出來先自己愣了一下。玄燁更是從來沒被人放過狠話,還是用這種嫌棄的口氣,於是也愣住了。楊老爹先回過神兒來,想一想該說的都說了,拍拍身上的土就準備走。玄燁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突然就問了句:“不嫁給我,她還能嫁給誰?”
這話在玄燁這邊,沒有一點別的意思。他自家知道自家什麼情況。他的女人隻有當一輩子尼姑的,從來沒有改嫁的。頭回被人當麵這麼說,真有點詫異,就忍不住問了句。
可是楊老爹聽來,這就好像是一個無賴說“睡了也睡了你家那個嫁不掉了”。頓時氣得手都抖了。又恨這家夥欺人太甚,又恨自家女兒先做了不好的事兒。硬邦邦扔下一句話:“那是咱們楊家的事兒!”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