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死定了。”
平躺在畢格爾山腰的蘭博說。
樹上高晾的天空湛藍無暇,不起一溜烏雲,可能也沒風,樹葉許久沒有擺過了。如果他能站起來,可以往坡下俯瞰一番怡人景色:正春裏綠樹叢叢,幾根白鏈似的小溪隱約地淙淙流倘,可以看到山下的農田,不過難以望見平原,也望不到鷹。
這是躲在密林中卑鄙精靈的領地,平原人不該擅入。哦,精靈們管他這種人叫--野蠻人。
“他們才是野蠻人,我們平原人狩獵,從來不用獸夾,何況還那麼大……”蘭博費力欠身,縮腿,總算夠到了那個狠命銜住的鐵家夥。“媽的……如果能打仗,第一個把精靈殺光。”
蘭博隻是罵而已,並未認真想。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從剛才就一直聞著白虎的尿味,而手邊,(他瞥了一眼)隻有一把卷刃短柄斧頭而已,爺爺的。腳腕上被咬很極狠,鐵齒深深嵌入肉裏,剛才好容易拔出一半,這已讓蘭博休息了盞茶工夫。那把戰斧是遊牧民族力量的象征,爺爺薩博曾用它屢建沙場輝煌。可蘭博太年輕,沒能使好。他是尊敬的父親最後的子嗣,也是家族裏最大程度被寄予希望的男子,這下子,戰斧的榮耀與家族的希望眼看全都得葬送在這兒。
幾簇灌木葉被微微吹了吹,蘭博張大瞳孔。
果然是白虎,恐怖的怪物。
小時候跟著爺爺狩獵時也曾偶遇過白虎,不過印象中那隻明顯要小,蘭博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力量使這種野獸馴服。
白虎不容蘭博回憶,呼的穿出樹叢,象枚炮彈般迅捷而沉重的落在眼前。
白虎周身雪色,數條灰紋相間,四爪大如蒲扇但走路輕巧無聲,血盆巨口開闔間騰出陣陣白氣。它的雙耳緊聳,上麵豎著兩簇漂亮的灰毛,眼睛懷著敵意直視蘭博,在他五米外的距離慢慢徘徊。
蘭博已將戰斧握住,但汗不斷的滋潤到指縫裏,使他握不牢靠。他渾身也早放了汗,卻顧不得腿痛,隻能做殊死一博。可惜,這場搏鬥毫無勝算。固然蘭博力量驚人,可是鐵夾還嵌在肉裏,等於兩腿全失,根本沒有與這種怪物周旋的餘地。白虎隻要想攻,五米的距離隻消一撲便到,反應是很難跟上的。
蘭博不能穩定呼吸,拚命想要想起爺爺馴服白虎時的動作來,腦子卻抽筋似的一片空白。
“退後!”一個幼稚的聲音傳過來。
哪兒來的小女孩?蘭博看直了眼,以為在做夢,怎麼突的在白虎和自己中間蹦出個女孩兒來?仔細一瞧又不對,是個金色短發的男孩,後披白色鬥蓬,十分自信的站在中央。
“你瘋了,快逃!”蘭博反應倒快。
白虎可不是家狗或者地底人,(野蠻人鄙視的生物)怎會被這種命令愚弄?哇的嚎了一聲,震得蘭博的腿也開始抖。
“撒拉嗚瑪·怯懦!”短發少年抽出一支精致的短柄法杖在空中旋了旋,指向那隻白虎。短杖迸射一縷細長的光芒,把白虎籠罩起來。
白虎立刻象貓那樣縮到灌木下,皮膚蹭的樹葉嘩嘩作響。
“快閃開!”蘭博大喝一聲,拋出手斧。斧子在短發少年的驚視之下旋過去,不偏不倚刺在白虎的前額。那隻龐大的生物受了精準的致命一擊,立刻嗚呼倒斃。
這下輪到短發少年顫抖了。他僵立不動,看看白虎的屍體又看看蘭博。
“嘿…你好……你有藥嗎?”蘭博盡力微笑著。
“野蠻人!!”短發少年怒不可遏,盡力叫出來(盡管在蘭博看,還不如自己養的狗大聲)。
蘭博從來也不喜歡這妄加的稱謂,著實生了氣,但隱忍著不發作,勉強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它已經中了魔法,我正要馴服它。”
“什麼?我可不信說說話就能把它馴服,它不是人,是野獸。”
“你果然是野蠻的生物,我還想試著與它交談,你……”短發少年也自覺口重,有所收斂。
蘭博逃過一劫,脾氣好到了極點,所以也不願與那個小術士較真。他嚐試著爬起來,可腿又實在疼的緊,所以隻好笑著說:“你是德魯依嗎?這就是我們‘野蠻人’的做法。不殺了它,它會宰了我們兩個,朋友。隻有德魯依才喜歡跟它們說話,我們野蠻人隻懂的畜牧和馴服。在我看來,白虎是無法馴服的。但願你不是德魯依,我們整個坎末平原的人都不喜歡他們。對了,謝謝你救了我的命,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嗯,我是蘭博…名字是什麼?”
看起來尚且年幼的術士注意到蘭博腿上糟糕情況。
“我叫都弗,你不要動……”他認真的盯住鐵鉗,抽出腰間的包金法杖念道:“撒拉休伊·回歸!”
鐵鉗靜了一會兒,突然鬆開腳踝跳起來。
嗷!蘭博慘嚎一聲,鐵鉗又抓住了大腿。
“老天…對不起,或許我該用別的魔法。”都弗慌了手腳,剛要再轉法杖被蘭博一把逮住。
“你還是住手吧!”
蘭博呲牙趔嘴,好不狼狽的使起蠻力,竟將鐵鉗用雙手生生掰開,然後鼓起腮幫將它扔到遠遠的澗裏去了。他瞪著都弗喘了會兒粗氣,慘笑著。
“抱歉,我對生命魔法一竅不通,雖然…”盡管都弗略掛歉意,蘭博卻毫不領情地打斷他:“得了,你娘該不是用魔法把你生出來的吧?我說你知道點別的什麼嗎?比如,如何下山?”
都弗也並未理會蘭博的挖苦,兩人心底扯平。
這位個子不高、穿扮整齊、舉止文雅的小術士顯然與滿頭蓬鬆亂發、身披獸皮的蘭博有很大區別。一個是秩序族的人,一個宗歸遊牧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