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眉(1 / 2)

興許是白天太陽過於猛烈,水分蒸發得過快,到了夜晚溫度降低,水蒸氣就開始凝結成雲了。

繼而,就像一個喝多了的醉漢,嘩啦,一下子就吐了,無數清涼的雨絲爭先恐後地墜落地麵。

草市幾條小街的青石板路濕漉漉的,鮮有人行,唯有黑色屋簷上的雨滴樂此不疲的彙集成流。

臨街的鋪麵大部分都已經關門打烊,隻有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亮著,紅彤彤的,看著特喜慶。

位於東北角的長盛酒家也打算立板收檔了,那名夥計正裝著第五塊門板,就見到一輛馬車來。

雨點打在馬車頂上,發出咋嚇的悶響,葉道藏坐在其中閉目養神,不知道行了多久,發現馬車終於停了下來。一雙手將馬車的車門打開,葉道藏微微一笑,抬步走入車外的雨中,卻發現頭頂早有一柄傘遮住了頭頂,蔽去了風雨,隻有四周雨茬裏的春中寒意,往傘下滲了進來。

王一窮一身黑衣,撐著傘護住葉道藏的頭頂,身後七位親兵背負長刀,沉默列在葉道藏兩側。

葉道藏今日穿著件深色薄氅,裏麵一層素色長衫,再裏麵卻暗藏著跟王一窮一模一樣的黑色夜行衣,這身素淨裏透著厲殺的打扮,再配上他那張幹淨無塵的麵容,看上去精神無比。那名夥計一見這樣的人物,這樣的排場,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趕緊撤開已經立起來的門板,傘都不打就迎出來:“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王一窮冷冷甩出一句。

“好嘞,不知幾位爺,需要幾間房子?”那名夥計哈著腰問道。

“全包了。”王一窮丟過來一個錢袋子。

那名夥計墊了墊重量,有十兩上下,苦笑道:“幾位爺真對不起,已經有兩間房子住人了。”

“要爺手把手教你嗎?把他們統統趕出去。”王一窮目露凶光,誰見了都會不期然地打冷顫。

“這……”那名夥計也是嚇得縮了縮頭,但來的都是客,銅壺煮三江,哪有往外趕客的道理?

“罷了,一窮,咱們也是路過隨便對付一晚,別搞得太特殊。”葉道藏適時在旁擺了擺手道。

“聽到沒?發什麼愣?耳聾啦?還不趕緊安排房間去?”王一窮再次對著那名夥計低聲吼道。

“好……”那名夥計慌不迭進店安排去了,心裏直嘀咕,今兒的客人真是一撥比一撥難伺候。

葉道藏起步,王一窮撐傘,七名親兵沉默在後,以葉道藏為箭頭,冷漠而自信地往酒家行去。

唰的一聲,王一窮收了傘,沉默地退到葉道藏身後。葉道藏負手於後,眯眼看著酒家的布置,麵積倒是頗大,八仙桌大概有十來張的模樣,右邊還有一些用鏤花木板隔起來的三兩間包廂,挺雅致,幾盆綠蘿樹四處散擺著,生機勃勃,讓人瞧著就舒服。樓上就是住房,打眼看去,約有十來間的規模,估計房子不會大到哪去,真的隻是給人歇歇腳用的。

葉道藏剛進店,就瞥見了一抹並不友善的目光,是從一樓的其中一個包廂裏投過來的。

葉道藏笑笑,抬起右手用兩根手指極巧妙地解開頸間的帶扣,身上的薄氅沿著後背滑了下去。

王一窮早在身後接著。

“幾位客官,客房已經安排好了,請這邊來。”那名夥計腆著笑臉,走過來,動作謹小慎微。

“先不忙,我們趕了一段路,肚子都空了,先弄點酒菜上來吧。”葉道藏坐到了一張桌子旁。

王一窮領著兩名親兵跟葉道藏坐同一桌,剩下的五名親兵坐到旁邊的一桌,大廳不再空蕩蕩。

那名夥計再次從王一窮那裏領了銀子,屁顛屁顛去廚房安排夥食了,雖然難伺候,但挺大方。

夥計一走,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十幾盞煤油燈以及八根大蠟燭外,再無任何生趣。

“朋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出來一起喝杯酒如何?”葉道藏忽然開口,微笑看向一個包廂。

沒有回音。

“天涯海北,能碰到一場,也不容易,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起喝幾盅吧?”葉道藏再次邀約。

依舊沒有反應。

葉道藏摸了摸鼻子,沒有再次自討沒趣,索性闔上眼耐心等待,不一時,幾味湘菜就上齊了。

葉道藏拿筷子尖,劃拉了一道魚腹送進嘴裏吃了,咂巴了幾下,一口酒送下,顯得享受至極。

也就是在此時,包廂裏的人終於按捺不住,走了出來,是一個戴著笠帽的人物,容貌很怪異。

說他怪異,是因為他眉毛是白的,且渾身上下隻是透著股冷漠,透著股視眾人如無物的冷漠。

“夥計,加多雙碗筷和酒杯。”葉道藏扭頭衝著夥計喊道。

那位怪人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坐到了夥計新增的座位上,菜也沒吃上一口,就喝了三杯酒。

“你看著不像是過路的商人,打哪來呀?”葉道藏隨口問道,筷子在盤子裏扒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