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悠悠三千裏
邰氏遺風一萬年
漆水河畔高台在
空留白兔在雲端
黃土壟中白骨化
往事留待後世傳
且聽堂前十八社
鑼鼓震震祭皇天
(注:渭水當指橫貫關中平原的渭河,漆水則是漆水河,曾是周民族的母親河,“教民稼檣”的周人始祖後稷就出生在這裏;白兔指白兔寺,這裏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母親的墳墓,後來因大唐太宗皇帝渭北冬獵時在這裏遇到一隻白兔,後來修建了白兔寺而得名;堂前指的是作品中的貞觀堂,也就是現實中的白兔寺;“鑼鼓震震祭皇天”指的是農曆每年正月十五進香的熱鬧,由白兔寺方圓十八個村子參與的鑼鼓家夥的熱鬧,這曾經是關中西府規模較大的進香,數百幅鑼鼓家夥同時敲響在引渭渠北側,漆水河東岸廣袤的大地上,最熱鬧的時候有上千人參與,隻是近幾年來已經漸漸的銷聲匿跡呢!)
李夏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回開元街的當天夜裏,大伯李義溫在家裏去世了。
在省城的時候,李夏就想著父親十一月初三六十大壽的事情,如論如何今年也要回去給老人過個大壽。父親李義恭一生忠厚老實,勤儉持家,從小也是吃了大苦。
李夏他爺一輩子要了五個娃,全是兒子,這兄弟五個,老大李義溫一生運氣好,腦瓜靈會來事,讀了個初中,趕上國家招工,被縣上的種子公司招收了,坐辦公室不用下苦力,吃上了皇糧國稅。隻是娶得這個鄰村白光團的大女子白紡娥有點厲害,花花腸子多,性子也急,說不了三句話就摔碗拌鍋,因此老大一生外表光顯,實則活的窩囊受氣。
老二李義良是個能人,年紀輕輕的就跟人學了一手好手藝,當起了木匠,開元街上誰家攢材割家具打板凳桌子都離不開老二,後來隨著在街上的威望漸漸的高了起來。先是在人民公社時期當了開元街上的生產隊大隊長,而後家庭聯產承包劃分到戶後,李義良被一致薦舉為開元街的黨支部書記,和村長林選周一起搭起了街上的幹部班子。也正因為李義良當了幹部,李家這一門眾人在開元街上也明顯感覺長臉的不少。
老三李義恭,也就是李夏的父親,生來就不是一副念書的材料,隻上完高小,識得了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官名,就跟隨老父親李守乾賣饃做小生意去了。開元街有賣饃的傳統,這是李義恭聽他老父親講的,晚清義和團鬧革命的時候,HN一林姓人家為避開戰亂,從HN隻身來到了關中西府的開元街上,幹起了賣饃的老本行,饃蒸的好,白而不瓷,筋而不老,香酥耐嚼,一時間名揚十裏地。久而久之本地李姓一族人看著眼紅,威脅林姓人家,要麼一起發財,要麼收攤子滾蛋。林姓人一想,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又想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忍忍吧,於是就將這蒸饃時往麵裏麵加的一種獨門調料連同配方一起告訴了李姓族長,就是李守乾他爺,至此,開元街上的蒸饃在方圓十裏那叫一個名頭響,而不知情的人都說開元街上蒸饃人的手,晚上都是摸了女人的奶子,白天蒸出來的饃才好吃,有奶香。
十七八歲的李義恭隻跟著老父親賣了兩年饃,老父親就得了一種怪病下世了。李守乾沒有其他愛好,就好熬荼喝,三九天燒炕時,用鐵絲將洋瓷茶缸綁緊,留一個長柄,放好茶葉倒滿水,從炕洞口送進去,慢慢的煎熬,直熬的咕嘟嘟的響,再燒半個時辰,拿出來,茶缸的水隻剩一半了,裏麵的茶葉都煮化了,濃的能拉絲,這證明茶熬好了,喝著美的太。當天賣完饃回來,晚上老父親沒什麼異常,喝罷湯還熬了半杯濃茶喝。到後半夜人就不行了,叫喊著肚子疼,身子一挺,嘴一張,吐出來一大口黑水,眼一翻,腿一蹬,當時就沒氣了。等安頓完老父親,李義恭也不想賣饃了,就在當年冬天當兵去XJ了。四年後退伍回家隻身就帶回來一身軍用棉衣棉褲,一個軍用水壺,一本毛主席選集和一張退伍軍人證。其實李義恭是有機會留在XJ當地轉業的,當時XJ尤其是南疆油田剛開發,需要大量工人,油田就從當地部隊的退伍軍人中招了一大批去當工人。都說關中人戀家確實沒錯,李義恭還是選擇回老家邰城縣了。回來能幹啥,又不想再重操舊業賣蒸饃了,那就種地吧,年齡也不小了,家裏給說了一門子媒,說的是十裏外楊莊的楊老三的二女子楊秋利。這新媳婦還沒進門,李義恭老母親害了一場大病也隨父親去了。安頓完母親,娶媳婦過門,老實忠厚的李義恭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老四李義儉從小性格怪異,脾氣暴躁,加上後麵的小兄弟,老五李義讓兩歲時就夭折了,因此老父親老母親在世時就對老四嬌慣有加,什麼事都順著他,依著他,慣著慣著就出事了。十幾歲的年紀就開始偷雞摸狗、胡吃海喝了,弄得開元街上所有人看到他唯恐躲避不及。及至到後來搶劫傷人、放火偷盜竟無惡不作了,終於撞槍眼上了。那一年全國嚴打被逮捕了,判了十五年徒刑,後來聽說公家把人送到了銅川煤礦上,下井挖煤,再後來煤礦發生塌方,被埋下麵了,等刨出來早已斷氣了。李夏的四叔就這樣沒了,當然這也是李夏聽他父親說的,四叔死的時候李夏還沒出生了。
當然,老李家這一門五個兄弟的事情都是李夏後來聽他父親說的,李夏根本沒有見過他爺和他婆,李義恭成家後就早早的跟老大老二分了家,搬了出來,靠著二哥李義良在開元街當書記的職務之變,在街上新街道劃了一院莊基。爹娘在世時也沒有留下多少家底,分家時,能行的大嫂基本全部拿走了值錢的家當,老大哥雖然吃皇糧國稅,掙工資,但是在家說不上話;老二哥人本事大,當了書記,看不慣老大嫂做的事,一怒之下,跟老大一家把關係鬧僵了,而二嫂王玉琴又是個大好人。這不李義恭和媳婦秋利在二哥兩口子的幫襯下,勉強在新莊基地上蓋了三間偏廈,紮了一圈院牆,用爛木頭定了個柵欄門,算是有了新窩,第三年李夏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