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
福康安坐在海棠樹下,麵含春色的吹簫。蕭聲很美,纏綿婉轉,如綿綿情話,撩得嬌豔的花朵在和風下輕輕搖曳。不遠處小院的門“吱呀——”一聲響,有人踏著夕陽,慢慢靠近。福康安背對著院門,靠在樹下,露出半個修挺的身。他在等那人靠近,他在用悠悠的簫聲誘那人靠近。這裏是江北省總督府家眷的後院,他在等一個背著丈夫前來偷情的女人的出現。
諾大的後院,詭異的靜,除了簫聲,再沒有其他。四處悄悄撤去的侍衛,和不敢隨意經過的家丁下人,都表明那個女人的丈夫,其實根本是默許了這樣的狀況。還真是識時務呢,福康安滿意地微笑著,轉頭回望——
“宛茹,你來……?!”
溫柔的聲音嘎然而止,和煦如風的公子形象,在刹那碎成片片驚疑。
來者不是福康安一心等待的總督夫人,甚至不是一個女人。他帶著氈帽,穿著滿是塵跡的粗麻衣,臉上一部絡腮胡子,虯髯戟張,倒是威武十足,隻眼中帶著笑謔的味道,讓本該展露精明銳利的地方軟和不少。
“不好意思,福大人,”不請自來的虯髯客將那貌似恭敬的稱謂故意的拔高了半度音,“宛茹沒有來,我來了。”
福康安的手被按在了粗糙的樹幹上,甚至來不及把手中的蕭震驚地跌落。虯髯客用布滿繭痕的指腹摩挲著他的臉,那已然三十多歲,卻不見歲月留痕,依舊俊雅風流的容顏。
“還記得我麼,福大人。是我,胡斐!”
惡魔般的聲音在福康安耳邊徘徊,他縮著脖子,竭力側過臉,露出迷惑的神態,顯然找不到與這名字相應的記憶。胡斐卻也不惱,笑嘻嘻把嘴湊過去,鋼刺似的胡子劃紅福康安悉心保養的嬌貴的臉頰:“還記得十五年前商家堡麼……”
明明是溫和的,仿佛情人示愛般的呢喃,卻如驚雷劈得福康安神魂皆飛。
十五年前商家堡!
福康安全身巨震,而後無法自已地抖著。他竭力想要往後退,卻被樹幹抵著,動彈不得,他的手在虛空中推著,抓著,卻無法掙脫鐵鉗般的禁錮。臉上的血色刷地湧上麵,又刷地退下。齒間咯咯作響,仿佛有誰在敲擊編鍾。
重溫舊夢,果然效果非凡。胡斐非常滿意地笑著,隨手扯開福康安的外衫,繞進裏環到他的後脊。他摸到微微的顫,薄薄一層冷汗,以及與印象相符的滑膩。“商家堡的後山,也有一棵海棠樹呢……”胡斐咬上福康安的耳,後者避無可避,絕望地閉眼鎖眉。卻被胡斐齒下稍一用力,逼得啊一聲慘叫,不得不再度絕望地睜開眼。
然後,在他那雙茫然又怯然的眸子中,胡斐的影像越靠越近,惡意的笑容越放越大。
“十五年了,我一直忘不掉你那美妙的滋味!”
低沉如鍾的嗓音,成為福康安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雙子】----
福康安第一次看到兒子時,他們還是粉妝玉琢的倆娃娃,漆亮的眼,怯生生不抬頭。再次見麵已然是十多歲的少年,依舊一模一樣清秀俊俏的臉,嘴角卻是噙著共同的笑。福康安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卻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兩個人,一張臉,一副笑容,那笑容飽含著的深長的意味,加倍的刺眼。
“夠了!”福康安掙紮著叫道,眼角積聚的氤氳,欲湧不能。
“真的夠了麼……”胡斐壓著福康安,用力一頂,滿意地聽到拖長的變調的呻吟聲。正舒心地爽心地無比暢快地釋放著,忽然,左右兩耳同時一涼,被兩隻手一左一右地捏著,沒有用力。接著,兩耳同時入聲。聲音是整齊的,略帶些稚嫩的,半正經半不正經的。
“主人~”
不用想也知道,那對麻煩的雙胞胎來了。胡斐心下微歎口氣,一個挺身大躍進,再瀟灑撤離戰場。
福康安渾身虛軟地靠著海棠樹,光裸的慘白的背脊,襯得方才在樹幹上磨蹭出紅黃青紫的痕跡愈發醒目。想要拉起衣服遮蔽,雙手揀起的卻是東一掛西一縷不成片的碎布。他抬頭,就見雙子兄弟一左一右環臂站在眼前,嘴中嘖嘖不已。
左邊說:“這人誰,看著眼熟。”
右邊說:“看皮膚,十五六歲,看模樣,十八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