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溪州城丹江(北江)北邊,有一條南北走向的丹江支流,名叫清溪河,清溪河河東有個古鎮叫清鎮。這地方交通便利、經濟富庶、物華天寶。所以,這裏商鋪當鋪、茶樓酒肆、錢莊銀號、賭場**應有盡有。地方不大,倒是十分的繁華。
怒火中燒的龍正儀讓船工直駛清溪鎮。三十幾裏水路天亮前即到。他上了岸,付了船費,便徑直來到莊上最豪華的“水澤園”飯莊。店老板袁瀟見是大名鼎鼎的龍府大公子,忙上前施禮迎接,安排了上等房間。龍正儀住下後,吩咐夥計弄來四碟冷菜、兩個熱炒、一壺好酒;關上房門自斟獨飲。
三杯酒下肚,夜裏的事兒又湧上龍正儀的心頭:仲水花這個臭婆娘膽大包天,竟敢背著我做這等無恥的勾當,給我這堂堂的龍府大公子戴綠帽子。這叫我以後如何做人?
哎……當初父親言之諄諄,我卻聽之藐藐,執意娶了這種下三濫的婆娘。現在事實打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有何麵目麵對真正關愛我的父親?我還有何麵目在江州城裏耀武揚威?我好悔好恨好氣啊!仲水花呀仲水花,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臭婆娘了,我再也不想(不能)回到那個龍府了。
愛沒了!積澱下來的隻有恨。對仲水花大怨大恨的龍正儀從此就在“水澤園”住下。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白天孤苦伶仃、夜裏寂寞難捺,整日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他哪裏受得了這份洋罪?因而他又想到:我因這等事受害,我何不用這等事報複,而且是十倍、百倍的報複呢?
龍正儀嬗變了、畸變了!他沒能正確對待此事,沒能正確處理好此事;他作出了錯誤的決定,他走向了極端,走向了一條驚天動地、可怕可悲的不歸路——他學著舊時的帝王,集八方佳麗、設“三宮六院”,要從眾多的女人身上得到加倍的補償。
龍正儀想到做到,他有雄厚的經濟基礎——他不僅帶出了大量的細軟錢財,他還有江州北一片二百多畝水田的租糧契約。這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財源。他手握契約,雄踞在此,家裏其他人休想到這北一片來收一個租。
說幹就幹!第二天,龍正儀就在鎮上物色了一座大莊院。
這大莊院原是一個大地主家的,大地主死後,大小老婆瓜分了一些房產,但大部分的家產都被獨子所占有。可這小子嗜賭如命,不幾年便把偌大的家產輸了個精光。大莊院變成了大雜院,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住了好多人家。
龍正儀用高價買下這座大莊院,打發他們走人。然後修飾一新,分成十塊,像皇宮似的起了十個優雅的宮院名兒,自己住了主廳。又半“娶”半買的從四鄉八鎮弄來十八個少女,倒也算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龍正儀從十八名少女中選出九個姿色絕佳的美女,按照“分數線”立了“皇後”,封了“貴妃”、“貴嬪”、“昭儀”、“婕妤”、“淑妃”、“淑媛”、“修容”、“修儀”、等“皇妃”;其餘九人做了宮娥,分別住進了三宮六院。龍正儀儼然是個皇上,輪流寵幸各宮院的“嬪妃”。當然,他也像那些**帝王一樣,對有姿色的“宮娥”也是不會放過的。從此,龍正儀整天吃喝玩樂、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驕奢淫逸,享盡人間快樂。
既然有了“皇上”、“皇妃”,就得有“皇廚”雜役,上上下下的加起來,這一攤子就有二十幾個人了。常言道:“坐吃山空,立吃地陷。”二十幾個人的錦衣玉食一天需要多少錢?一月需要多少錢?隻靠收取租糧往往捉襟見肘;手頭拮據的龍正儀這才想起從父母親房間壁櫥裏拿出的豪華皮箱——那裏邊的金銀財寶多著哩!
龍正儀拿出豪華皮箱,打開一看,遽然變色——皮箱裏邊並沒有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些用金黃色的線串起來的玉片。再拿出來抖開一看,一件好象是褂子;一件好象是褲子;這是什麼東西呀?值錢不值錢啊?大概應該值幾個錢吧!不然父親也不會那麼慎重地珍藏著。
斯日下午,龍正儀提著皮箱,來到西大街恒源當鋪,要當“玉褂子”、“玉褲子”。當鋪老朝奉孫玉璋接過皮箱打開一看,大驚失色——這可是價值連城的“金縷玉衣”呀!孫朝奉不敢擅作主張,趕緊向當鋪老板宋文治彙報。
這個宋老板,臉胖得像一個圓球,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那頭發更是油滑光亮,就連蒼蠅飛上去也要掉下來似的。他來到櫃台上一看,也驚得瞠目結舌。但老於世故的宋文治馬上穩過神來,裝著一副並不識貨的樣子。
“哎喲喲!這不是‘皇上’嗎?你這皮箱裏裝的是什麼呀?”龍正儀在清溪鎮建“皇宮”、當“皇上”的事兒,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我也不……這是‘玉褂子’、‘玉褲子’呀!”龍正儀本想說我也不認識,但又怕老板笑他不識貨,會殺他的價;故而說是“玉褂子、玉褲子”。但他不懂得“不開口的和尚經不醜”這個“道理”——你不吱聲,人家以為你懂而不說;你開口說出外行話,人家就知道你是真不識貨了!
“你貴為‘皇上’怎麼還要當東西呀?”宋文治聽到龍正儀把稀世珍寶“金縷玉衣”說成是“玉褂子、玉褲子”心中暗自竊喜;便想進一步弄清龍正儀要典當“金縷玉衣”的真正原因。
“我離家日子久了,一時手緊,想臨時把這個‘玉褂子’、‘玉褲子’當給你們,過幾天就來贖當。”龍正儀故意裝出輕鬆的樣子。
“那你這‘玉褂子’、‘玉褲子’要當多少錢呀?”龍正儀說是“玉褂子、玉褲子”,宋老板也就跟著龍正儀說是“玉褂子、玉褲子”,而不是“金縷玉衣”。
“我要當……噯!你是當鋪老板,應該你喝價,怎麼倒問起我來了?”龍正儀自以為聰明地說。
“因為你是‘皇上’,所以要我尊重你嘛!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由我來開價了。這樣吧!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我也不蒙你,幹幹脆脆,這‘玉褂子’、‘玉褲子’就當兩百塊大洋。”宋文治詭譎地說。
“兩百塊大洋?這也太少了!少說也得二百五十塊大洋吧!”龍正儀也多少“懂得”社會上的一些生意經,曉得生意中有討價還價的現象。因此,全然不懂,心中無數而又自作聰明的龍正儀,在宋老板出價的基礎上加了五十塊大洋。
“二百五?二百五你也要得太高了!這樣吧!既然‘皇上’你開了金口,我也不黃你,就按二百三十塊大洋成交吧!”雖然宋老板心裏曉得這“金縷玉衣”是無價之寶,但他也不肯輕易放價,這樣才好迷惑龍正儀呀!
“好!按宋老板說的辦!就二百三十塊大洋成交。”龍正儀認為,自己一開口,就爭到三十塊大洋,也算不錯了!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弄得一副欲壑難填的樣子讓人家笑話。
“不過有一點‘皇上’你要答應,因為這‘玉褂子’、‘玉褲子’的串線,是一種特殊材料,見風就容易爛;所以你必須按照剛才所說的‘過幾天就來贖當’;不然日子久了,你不來贖當,我這貨又不得脫手,那我就栽慘了!”宋文治起了黑心,他要鯨吞這無價之寶,便把金線說成是見風就容易爛的特殊材料,來蒙騙龍正儀,反正龍正儀也不懂。
“行!我過幾天就來贖當。”龍正儀的話顯然有點底氣不足。
“不行!我們熟人生賭,具體說定了,你究竟幾天來贖當?”宋文治乃老江湖,他要板上釘釘,把事情做實做牢。
“隨便幾天前來贖當。”龍正儀手長衣袖短,根本沒有贖當的能力,因此他既說不準,也“無所謂”。
“那這樣吧!我們說定:十天之內你來贖當;逾期由我鋪自行處理。”
“行!就按宋老板說的辦!”手頭無錢的龍正儀,隻好接受了這種“要挾條約”。
當即,當鋪老板宋文治在當票上標明“當期十天。”又另立了一張“玉褂子、玉褲子,當期十天,逾期由當鋪自行處理。”的字據,雙方都在上麵簽字並蓋了手印後,由老板宋文治保管。
就這樣,不曉得“玉褂子”、“玉褲子”值多少錢的龍正儀,以二百三十塊大洋的賤價,把價值連城的“金縷玉衣”,以十天期限典給了當鋪老板宋文治。
按下龍正儀做“皇上”,當“玉衣”不說;再回頭看看那個仲水花和施子慶。
那天夜裏,仲水花和施子慶被龍正儀捆綁在地上,關在房內動彈不得;又不好意思呼喊求教,隻得長籲短歎的忍著。好在兩人還都“高姿態”,誰也不怨誰;而且還都用好言相勸對方——施子慶說是自己對不起仲水花,讓她遭這份罪,勸她不要難過。仲水花則怪自己不好,讓施子慶吃了苦頭,勸他不必自責;兩人還都像有情有義的樣子。
一直到得淩晨,兩人的尿液排掉了,水分揮發了,肚皮餓癟了,身子小了好多;捆在身上的繩索才有所鬆動。兩人背靠著背上下左右來回的運動著;施子慶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先解開一個結,全身就鬆動了許多;然後再一道一道的逐步解開全部的繩子——兩人如同從水裏撈上來的癩皮狗,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相扶著爬起來,擦了身子,穿了衣服,又喝了點熱開水,精力才慢慢的恢複過來。